“钱总，”齐承光缓慢地开口，“据我所知，智哲集团的主营业务好像一直都是互联网和电商贸易这两个大方面的业务。在过去几年里，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进入任何实体制造业的领域。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制造业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划以实体制造业为主的大型项目的？这两点，我好像都不太清楚。”

“我本来也不是很清楚，”钱达峰把上半身向后靠，将整个躯干完全倚靠到椅子背上，抬起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敲击摆在桌上的键盘的边缘位置，“直到我获得参加楚总组织的这个饭局的机会之后，我才开始真正地了解智哲集团的全貌。目前，根据我查到的信息以及楚总的助理给我看过的各项资料，智哲集团在金融、理财方面的业务也是在晨光市乃至全省范围之内数一数二的。而且，在这几年之内，智哲集团其实一直在投资智能家具、人形机器人制造等实体产业，尤其注重对晨光市内的那些有生长和发展潜力的初创公司和具有足够先进的技术的生产厂家的投资。我们之所以对这些事不清楚，只是因为这些事很少被媒体和自媒体集中报道，从而很难被我们发现，更难以被大多数普通人注意到。”

“啊？真的吗？”王腾飞几乎快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显露出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神态，“他们早就已经开始投资实体制造业？也早就已经开始在制造业领域布局？”

“没错。你们可以自己过来看一看。”

钱达峰推动自己坐着的办公椅，整个身躯和身下的办公椅一同向后滑动，让出办公桌后方的一片空间，随即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齐承光和王腾飞当即一同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办公桌后方。两人同时低下头，一同把目光投向钱达峰的办公电脑屏幕上的网络浏览器页面和文档页面。他们同时看到，网络浏览器页面和文档页面上方都显示出好几个不同名称的标签。从网络浏览器页面上显示出来的网页，是智哲集团的官方网站和智哲集团的几家规模较大的下属子公司的网站；从文档页面上显示出来的文件，则是智哲集团发给钱达峰的那些关于正在筹备的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的相关文件。从不同格式的文档页面的顶端或者底部的页码数字来看，每一份文件的实际内容都至少有十几页，有的甚至有好几十页。

“有一些资料是楚总的助理在我参加饭局之前就发给我的，”钱达峰说，“另外一些资料是另外一位助理今天一早就发给我的。两位助理告诉我，他们已经把同样的资料发送给杨总和黄总。第一批受邀参与这个项目的其他所有人也是一样。每一家公司的负责人都已经拿到关于这个项目的详细资料。”

齐承光迅速地扫视几家公司的网站页面，把几家子公司的网站概况迅速地浏览一遍，随即把目光投向与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相关的文件页面。他看到，每一份文件当中都不仅仅有文字内容，也有家具产品、机器人产品以及包括智能芯片等诸多重要产品配件的示意图，还有其中的一部分产品的详细设计图和少数产品在不同环境之内的效果图。从他的角度来看，有些文件看上去和大部分通过常见途径销售的产品所配备的说明书差不多，却明显比常见的产品说明书详细得多。他知道，公司通过自家的网站和其他网络平台对外销售的各种玩具产品、配饰类产品几乎都是必须附带说明书的。那些出口到其他国家的产品更是需要附带多种不同语言的说明书，有些国家甚至还要求他们提供产地证明、检疫证明等多种证明材料。只不过，所有经他本人确认过、拍摄过、编辑过信息再发到网上的产品说明书的内容都没有这么多、这么详细。更何况，在拍摄、编辑并发布产品说明书的范例图片的时候，他往往还需要主动隐去产品的一部分信息，以防止公司的一部分机密或者关键信息泄露给其他人。因此，这一点不但没有让他立刻感到放心，反而让他感到有些反常。

“我自己已经把这些资料看过好几遍，”钱达峰继续说，“但是，我目前还不能立刻做出决定。因为，我很清楚，这件事是一件大事，需要慎重。毕竟我们公司只是一家做贸易的小公司。参与这种规模足够大的项目，确实可能带给我们机遇，但也有可能带来很大的风险。”

王腾飞再次把目光投向齐承光，似乎要先考虑齐承光的意见再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注意到，齐承光一直显露出非常冷静的神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肃。在他的印象中，齐承光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一直显露出这样的神态，几乎从来不会显露出很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一点，有时会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乃至难以理解，有时却又会让他感到佩服乃至感到值得学习。

“钱总，”齐承光转过身，面向钱达峰，重重地停顿一下，“如果我们公司真的要参与这个项目，我们的具体参与方式会是什么呢？从我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我们现在的主营业务，还是主营产品，似乎都和智哲集团的主营业务没有太大的关联，更和这个项目没有多少直接关联。”

“你说得很好，小齐。”

钱达峰没有立刻正面回答，而是露出带有几分赞赏的笑容，抬起手臂，向齐承光竖起大拇指。

“你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非常好。在我刚刚得到楚总对我们的邀请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我也在第一时间向楚总和他的助理提出过这样的问题。目前，我们做的几种产品，无论是出口的，还是内销的，都是技术含量相对算不上很高的工艺品，并且几乎全都只能通过薄利多销、走大量的方式来盈利。这一点，确实和智哲集团的主要经营模式不太相符。”

齐承光站直身体，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王腾飞则略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目前，智哲集团给我们提出的参与方案有两种，”钱达峰停顿一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种方案，是参与这个项目当中的各种具体的产品的推广和销售，也就是使用我们目前掌握的方法和渠道来帮助生产整个智能康养住宅项目当中的产品的初创公司、厂家推广并销售产品，继而争取和他们进行更多的、层次更深的合作。”

“啊？是帮他们卖房子吗？”嘴快的王腾飞当即重新抬起头，并忍不住开口。

“当然不是，”钱达峰摇头，“我们是没有直接卖房子的能力的。这一点，你们也都清楚。以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够推广和销售的产品只能是能够布置在智能康养住宅当中的一些产品，比如能够连接无线网络的智能家具，或者是各种不同形状、不同功能的机器人。”

“啊？”王腾飞再次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张大嘴巴，“卖家具？卖机器人？这两类产品……和我们目前主营的产品……相差是不是有点大啊？”

“是的，”钱达峰果断地说，“这也正是我没有立刻答应这一种方案的原因。无论是这几类产品的受众群体，还是它们的生产周期、推广方法、销售渠道，都和我们目前做的这些以玩具为主的产品相差很大。如果我们真的做这样的产品，我们不仅需要从头开始建立我们和生产这些产品的厂家之间的合作关系，还需要重新寻找可行的客户群体、重新开通新的销售渠道。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目前现有的资源多半很难起到作用。而且，做这件事还有可能会妨碍我们目前正在做的主营业务，因为我们的人手很有限，每个人可支配的精力也有限。”

齐承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他完全懂得钱达峰说的话，也完全认同。而且，他完全清楚，无论是智能家具，还是机器人，都是他本人很少接触过的产品。对他而言，开始接触并学习这些产品的相关知识，都不会是很轻松的事，更不会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做得很好的事。更何况，如果他真的要开始做这些事，还不能耽误自己目前正在负责的业务，这些事肯定会在一定时间之内转化成更大的工作压力。他现在已经在不得不加班到很晚的时候感到足够疲惫。

“那……”王腾飞露出略微有几分为难的表情，“钱总，另外一种可行的方案是什么呢？”

“另外一种方案，”钱达峰放慢语速，再稳稳地停顿一下，“是直接对智能康养住宅项目进行投资。根据楚总和他的助理提供给我的信息，他们目前给出的投资形式有两种。其中一种，是入股即将正式组建的、负责运营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的公司。等到运营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的公司开始盈利之后，所有的股东都可以按照参股比例获得分红。另外一种，则是投资智哲集团即将正式发行的一系列与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相关的理财产品。根据我目前看到的方案，这些理财产品基本都是与智能康养住宅项目相关的定期理财产品，大部分产品的利率都和市面上的大多数私募基金公司给出的产品相差不大。这应该是智哲集团面向社会大众公开进行的一种集资方式。”

“啊……这……”

王腾飞再次忍不住张大嘴巴，整个人显露出一副几乎已经被完全固定住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呆滞，目光也开始变得有些无神，看上去既像是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也像是已经完全无法继续思考。此时此刻，钱达峰说出口的话几乎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齐承光忍不住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带有几分忧虑的表情。对于目前的他而言，无论是对初创公司进行投资，还是挑选并购买私募基金公司所推出的理财产品，全都是位于他的知识体系之外乃至一定程度地位于他的认知范围之外的行为。在这两个方面，他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更没有亲自进行过任何操作。因此，他完全无法给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建议，甚至无法直接判断这两种行为的对错或者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