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向日葵的耳朵
茅屋一共三间,中间是堂,东间住人,西间炼丹。炼丹房常年锁着,锁是一截枯藤,却从没见它开过。
我伤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偷向日葵。
我想吃瓜子。
刚伸出手,花盘齐刷刷转头,一百多张脸对我发出“嘘——”
我吓得跌坐在地。
黎鲤漓倚在廊下,捧着一瓢清水,笑得肩头发颤。
“它们记仇,你摘一颗,它们追你三年。”
我拍拍屁股:“那我不摘了,我摘你。”
她扬手,水瓢里的清水化作一条细流,缠住我手腕,像一条凉丝丝的手链。
“摘我,得先学会泅水九万里。”
我翻白眼:“我现在连凫水都不会。”
“那就先学倒着活。”
“倒着活?”
“嗯。”她指尖在我眉心一点,“从今天起,你每一天都比昨天少活一个时辰。”
我吓得捂住心口:“那我不是越来越年轻?最后变成奶娃娃?”
“变成娃娃,我再把你塞回河里,重新长。”
我怀疑她唬我,可第二天起床,日头竟从西边升起。
我冲到水边照脸,果然,眼角的细纹淡了一分。
“黎鲤漓!”我吼,“你把我当洋葱,一层层往回剥?”
她正给向日葵浇水,闻言回头,笑得比花还艳。
“剥到最嫩时,我就把你蘸酱吃了。”
我冲过去,一头撞在她腰上。她轻飘飘地卸了力,顺着我倒下的方向,一起跌进花田。
向日葵们再次齐刷刷转头,这次发出的是“啧啧啧”。
我啃了一嘴泥,含糊道:“它们还会八卦?”
“它们是我种的耳朵。”她摘下一瓣花萼,替我擦脸,“世间所有骂我的、念我的、求我的,它们都听得见。”
我瞪大眼:“那有没有人说你坏话?”
“有啊。”她指了指我心口,“刚才这里就骂了,说黎鲤漓混蛋,把人当洋葱。”
我瞬间涨红脸。
她却忽然正色:“紫烟,你可知世间最锋利的东西是什么?”
我摇头。
“是因果。”她抬手,指向天空。日头正缓缓西升东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倒拨着钟摆,“因果倒悬,便可杀人于无形。”
我听得脊背发凉。
她却又笑了,伸手捏捏我耳垂:“别怕,有我在,天塌下来,先砸我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