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孟婆
火灭，我们落在一条孤舟上。
舟头摆着一碗汤，汤面浮两枚铜钱，正是当年贴我额那枚。
撑舟者，戴草帽，看不清脸。
“孟婆？”我试探。
“嗯。”声音苍老，却透着顽皮，“新配方，加锦鲤泪，忘忧效果翻倍，要尝尝吗？”
我护住黎鲤漓：“要忘一起忘。”
孟婆笑，抬手掀帽——
帽下，竟是我老年时的脸，皱纹里夹着向日葵籽。
“未来自己送的汤，敢不喝？”
我头皮发麻。
黎鲤漓却接过碗，一饮而尽。
“黎鲤漓！”我尖叫。
她抬袖擦唇，对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味道不对，咸。”
说完，人软倒。
我抱住她，发现她正一寸寸变透明。
孟婆耸肩：“别瞪我，汤里只是她的记忆，还给她而已。”
“什么意思？”
“她生来无记忆，每片鳞承载一段他人厄运。如今鳞还完了，自然空。”
我低头，黎鲤漓已淡成轮廓。
“那她还会记得我吗？”
“会，也不会。”孟婆递给我第二碗汤，“你喝了，她就忘；你不喝，她记得，却永远找不到你。”
我握拳，指甲嵌进肉里。
“有第三条路吗？”
“有。”孟婆抬手，指向忘川深处，“去归墟，找‘因果簿’，把名字划掉，一切归零。不过——”
“不过什么？”
“归墟无归人，去了，就回不了头。”
我俯身，在黎鲤漓额头印下一吻。
“那便不归。”
抱起她，我跳上舟板，夺过竹篙，顺流直下。
孟婆在身后喊：
“丫头，你眉心的岛印，是最后一张船票，撕了，就再也回不去人间！”
我抬手，毫不犹豫撕下朱砂。
岛印化作金粉，随风消散。
孤舟如箭，冲向忘川尽头。
水面裂开，一本石簿浮现，封面刻着：
「因果」
我放下黎鲤漓，伸手去掀——
石页重若千钧，却在我血手触碰之下，自动翻开。
第一页，写着：
「洛紫烟，弟子，命格：无运。
黎鲤漓，师傅，命格：锦鲤。
二人互为因果，不可拆，不可分。」
我冷笑，咬破舌尖，以血为笔，划掉“不可”二字。
石簿发出裂响，忘川倒流，天际出现一道金线，像黎鲤漓曾替我描的命线，却一路向天，不再是往回缩，而是——
向前。
我抱起黎鲤漓，踏上金线。
身后，孟婆摘帽，对我遥遥举杯：
“敬不归人。”
——卷三·终——
（卷四《人间》预告：
金线尽头，是人间七月半，鬼门开。
我携空壳师傅还阳，发现自己成了“烧不掉”的通缉犯。
皇榜再出：「得锦鲤逆鳞者，可封国师。」
我低头，黎鲤漓心口，逆鳞正重新长出，颜色却不再是金，而是——
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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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