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彻底散去后，机械室内陷入一片死寂。陈凡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中央容器中的蓝光已经完全熄灭，林岚静静地悬浮在透明液体中，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此刻又缓缓闭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醒了！”陈凡几乎是扑到容器前，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林岚？你能听到我吗？”

　　张蒙蒙迅速检查四周环境，确认没有新的威胁后，也来到容器前。她用专业的目光扫过林岚苍白的面容，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她的呼吸太微弱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判断，监测仪器上的数字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心率从刚才的平稳状态急速下降，血氧饱和度也在持续走低。

　　“该死！”陈凡用力捶了一下容器壁，“我们必须马上带她出去！”

　　张蒙蒙立刻行动起来。她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寻找开启容器的方法。幸运的是，织梦者系统关闭后，大部分安全锁都已解除。随着一阵液压声，容器的玻璃罩缓缓升起，特殊液体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药物的刺鼻气味。

　　陈凡小心翼翼地扶住林岚瘫软的身体，她的体重轻得惊人，仿佛一具空壳。张蒙蒙从应急包里取出毛毯裹住林岚湿透的身体，动作干净利落。

　　“我来背她。”陈凡毫不犹豫地说，“你负责警戒和带路。”

　　张蒙蒙点头，帮助他将林岚固定在自己背上。林岚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喷在陈凡颈间的气息冰凉得吓人。

　　“走哪边？”陈凡焦急地问。机械室的布局在系统关闭后已经完全改变，原本的出口已被新的机械结构堵死。

　　张蒙蒙掏出之前绘制的简易地图，对比着四周环境：“往东北角，那里应该有一条应急通道。我来的时候注意到有安全出口的标志。”

　　就在他们准备移动时，林岚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她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陈凡轻声安慰，“我们马上带你出去。”

　　但林岚固执地摇头，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神……经……毒素……慢……性……”

　　张蒙蒙猛地停住脚步，轻轻翻开林岚的眼皮检查瞳孔反应，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她说的对。”张蒙蒙的声音沉重起来，“瞳孔反应异常，心率过缓，这些都是神经毒素的症状。织梦者可能在她体内注入了某种缓释毒素，系统关闭后失去了抑制机制……”

　　陈凡的心沉了下去：“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的身体可能已经依赖那种控制系统来维持平衡。”张蒙蒙面色凝重，“现在系统关闭，毒素开始全面发作。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把她送到医院，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陈凡已经明白后果。他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让林岚更舒适一些：“那还等什么？走！”

　　张蒙蒙带头向东北角移动，手中的枪始终保持着警戒姿态。机械室在经过刚才的重组后，通道变得错综复杂，许多地方还冒着电火花，显然是系统异常关闭导致的短路。

　　“这边！”张蒙蒙发现了一道半开的金属门，后面似乎是一条向上的通道，“看起来是通风管道兼应急通道。”

　　陈凡毫不犹豫地跟上。通道很窄，他必须侧身才能背着林岚通过。黑暗中有水滴落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变的气味。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了约十分钟后，林岚的呼吸突然变得更加微弱，身体开始间歇性地抽搐。

　　“停下！”张蒙蒙紧急叫停，迅速检查林岚的状况，“毒素在加速扩散。必须想办法减缓血液循环。”

　　她从应急包里取出止血带，在林岚的上臂和大腿处轻轻捆扎：“这只能暂时起效，我们最多还有半小时时间。”

　　陈凡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从地下出去还要多久？”

　　“正常情况下十五分钟，但现在……”张蒙蒙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说明了一切。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开始向上倾斜。陈凡能感觉到背上的林岚越来越轻，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从她体内流逝。这种无助感让他想起了姐姐昏迷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结果的绝望。

　　“不会的。”他喃喃自语，“这次一定不一样。”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张蒙蒙立即举手示意停止前进，警惕地倾听片刻后，脸色突变：“不好，是系统重启的声音！”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通道内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前方的通道开始缓缓闭合——一道厚重的安全闸门正在下降！

　　“快！”张蒙蒙率先冲向正在关闭的闸门，“必须在完全关闭前过去！”

　　陈凡拼尽全力向前奔跑，背上的林岚因为颠簸发出痛苦的呻吟。闸门下降的速度远超预期，距离完全闭合只剩下不到一米的空隙。

　　张蒙蒙一个滑铲率先通过，立即转身伸手：“把她递过来！”

　　陈凡试图解下背带，但发现因为刚才的奔跑，带子已经被扯紧打成死结。闸门继续下降，现在只剩下半米的高度。

　　“不行！带子解不开！”陈凡焦急地尝试各种方法，但都无济于事。

　　张蒙蒙当机立断：“躺下！滚过来！”

　　陈凡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背着林岚躺倒在地，利用闸门下仅存的空间向外滚动。就在他半个身体通过闸门的瞬间，金属闸门重重地落下，压住了他的裤脚。

　　“该死！”陈凡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闸门的巨大压力几乎要碾碎他的脚踝。

　　张蒙蒙毫不犹豫地掏出匕首，割开被夹住的裤脚材料，用力将他拽了出来。就在他们脱险的下一秒，闸门完全闭合，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陈凡大口喘着气，检查林岚的状况。令人担忧的是，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连微弱的呻吟都没有了。

　　“我们被困住了。”张蒙蒙检查四周后得出结论。闸门后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小，似乎是一个中转站，另外三个方向各有一条通道，但全都紧闭着安全门。

　　陈凡轻轻将林岚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抚摸着她冰凉的脸颊：“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张蒙蒙正在尝试与外界联系，但对讲机里只有杂音：“信号被屏蔽了，应该是重启的系统恢复了干扰功能。”

　　“那就找出路！”陈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不是带着地图吗？研究一下！”

　　张蒙蒙展开那张手绘地图，借助应急灯的昏暗光线仔细研究。陈凡则继续照顾林岚，注意到她右手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金属芯片，上面刻着奇怪的编码：NX - 14。

　　“张警官，你看这个。”陈凡将芯片递过去。

　　张蒙蒙接过芯片，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这是安全权限芯片！我在之前的案件资料中见过类似的。织梦者系统有多层安全结构，这可能是某个级别的通行证！”

　　她立即行动起来，在闸门旁边的控制面板上寻找插槽。经过一番尝试，终于在一个隐蔽的面板后找到了匹配的接口。

　　芯片插入的瞬间，控制面板亮了起来。屏幕上滚动过一串代码，然后显示出一行字：“二级权限认证通过。紧急医疗通道解锁中。”

　　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声音，左侧的一道安全门缓缓升起，露出一条灯光明亮的通道，空气中隐约传来消毒水的气味。

　　“医疗通道！”陈凡惊喜交加，“这可能是直通地面的捷径！”

　　张蒙蒙却显得更为谨慎：“不一定，可能是陷阱。织梦者系统正在重启，我们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林岚潜意识引导的结果，还是系统本身的安排。”

　　就在这时，林岚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暗色的血液。她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恶化。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凡重新背起林岚，“就算是陷阱也得闯一闯！”

　　张蒙蒙点头，持枪率先进入通道。与之前的粗糙结构不同，这条通道干净整洁，墙壁是光滑的金属材质，头顶的LED灯提供着充足的照明。

　　通道一路向上倾斜，偶尔有岔路，但都有明确的指示标志指向医疗区。最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所有的安全门都在他们接近时自动开启。

　　“太顺利了。”张蒙蒙低声说，“顺利得让人不安。”

　　陈凡也有同感，但背上传来的微弱心跳提醒着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大约前行了五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摆放着各种医疗设备，最显眼的是一个封闭式的急救舱。

　　“那是高压氧舱。”张蒙蒙认出了设备，“可以用来治疗某些中毒症状。”

　　就在他们接近急救舱时，大厅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一个全息投影缓缓形成——那是织梦者的形象，但比之前看到的要模糊和不稳定得多。

　　“不必紧张。”投影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缺乏之前那种压迫感，“医疗程序……是自动启动的……与主系统……无关……”

　　陈凡警惕地盯着投影：“你是织梦者？还是林岚？”

　　投影闪烁不定：“都是……又都不是……系统重启……产生了……人格碎片……时间不多……听我说……”

　　张蒙蒙举枪对准投影：“解释清楚！”

　　“毒素……是NX系列神经抑制剂。”投影断断续续地说，“长期使用……导致依赖……系统关闭后……需要……抗毒素……在急救舱旁的……冷藏库中……”

　　陈凡顺着投影指示的方向，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型冷藏设备。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蓝色的药剂。

　　“蓝色药剂……中和剂。”投影越来越不稳定，“注射后……立即使用……高压氧舱……能争取……四小时……”

　　张蒙蒙检查了药剂和包装：“看起来是正规的医疗用品，但无法确定真伪。”

　　投影突然剧烈闪烁：“信不信……由你……她的时间……不足十分钟……”

　　陈凡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支药剂：“怎么做？”

　　“颈静脉……注射……全剂量。”投影回答。

　　张蒙蒙接过药剂，仔细检查后点头：“包装和标签看起来是专业的，赌一把吧。”

　　她熟练地为林岚注射了药剂。几乎立即，林岚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

　　“快进氧舱！”投影几乎变成了杂音，“系统即将……完全重启……那时我……无法保证……”

　　他们不敢怠慢，将林岚安置进高压氧舱。随着舱门关闭，设备自动开始运行。

　　就在他们稍微松口气时，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警报声大作。

　　“警告：系统完全重启完成。检测到未授权人员。安全协议启动。”冰冷的电子音取代了刚才那个不稳定的投影。

　　所有的出口瞬间关闭，从天花板降下数个武装机器人，红色的瞄准激光对准了两人。

　　“该死！”张蒙蒙迅速寻找掩体，“果然是陷阱！”

　　陈凡却盯着那些机器人，注意到它们的移动有些迟疑和不协调：“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果然，机器人的瞄准激光在他们周围晃动，却没有立即开火。更奇怪的是，其中一个机器人突然转向同伴，发射某种干扰波，使另外两个机器人暂时瘫痪。

　　“这是……”张蒙蒙惊讶地看着这意想不到的帮助。

　　就在这时，大厅的主屏幕上突然闪现一行字：“快走！西南通道——林”

　　没有时间思考这神秘帮助的来源，陈凡和张蒙蒙抓住机会向西南通道冲去。那个“叛变”的机器人一路为他们清除障碍，击退了其他安全机器人的追击。

　　西南通道的尽头是一部应急电梯。就在他们进入电梯的瞬间，那个帮助他们的机器人突然转向，用自己的身体卡住了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屏幕上再次闪现文字：“她给了我自由……现在是我回报的时候……告诉林岚……姐姐永远爱她……”

　　电梯门强制关闭，将机器人留在外面。紧接着，外面传来爆炸声和激烈的交火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电梯开始上升，显示屏显示他们正在接近地面。陈凡和张蒙蒙相视无言，都被刚才发生的一切所震撼。

　　“那个机器人……”陈凡迟疑地开口。

　　张蒙蒙摇头：“不是机器人，是某种意识……可能是林岚姐姐残留的意识数据……”

　　电梯终于停止，门缓缓打开。眼前是熟悉的地下车库景象——他们成功返回地面了！

　　但喜悦很快被担忧取代。陈凡立即检查林岚的状况，发现她在高压氧舱的维持下暂时稳定，但脸色依然苍白。

　　“必须马上送医院！”陈凡急切地说。

　　张蒙蒙已经拨通了电话：“总部，我是张蒙蒙，请求紧急医疗支援，位置是……”

　　通话突然中断，张蒙蒙皱眉查看手机：“信号又被干扰了。不可能，我们已经在地面上了……”

　　车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然后应急灯亮起，投射出诡异的红光。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那个他们以为已经永远留在下面的机器人，外壳已经破损严重，但依然在移动。

　　机器人的发声器发出扭曲的声音，混合着电子音和某种熟悉的女声：“你们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逃脱吗？游戏……才刚刚开始……”

　　它举起武器，瞄准了氧舱中的林岚。

　　“不！”陈凡毫不犹豫地挡在林岚前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警笛声，数道车灯照亮了整个车库。张蒙蒙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机器人似乎评估了一下形势，缓缓后退，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我们会再见的……很快……”

　　陈凡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张蒙蒙迅速与赶来的同事汇合，指挥他们将林岚紧急送往医院。

　　望着远去的救护车，陈凡心中没有一丝轻松。织梦者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而林岚姐姐那句“姐姐永远爱她”的留言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