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路尽头，原本断裂的苍青缝隙已被一座通体血红的古碑取代。
碑高九万仞，表面布满裂痕，每一道裂痕里都嵌着一件残缺的帝兵：断刃、碎镜、裂鼎、折弓……它们似被巨力强行镇压，发出低沉哀鸣。
碑顶悬着一轮黑日，日心便是“灭运天魔盏”；碑底则生出一朵青莲，莲心托着完整天书。
黑日与青莲之间，一道灰白闪电贯穿，如脊骨，也如琴弦。
闪电每一次跳动，帝兵便亮起一次，似在朝拜，又像在挣扎。
林烬立于碑左，玄袍猎猎，指尖缠绕九缕漆黑魇魂丝，丝尾系着九枚命星灯芯，灯火幽蓝。
萧玄立于碑右，白衣无尘，左瞳日轮、右瞳月轮，混沌光翼收拢于背，如古之仙王。
二人中间，隔着一条由帝兵哀鸣汇聚而成的“兵河”。
河水是液态的杀意，每一滴都可斩落真仙。
兵河上游，一杆断裂的青铜大戟忽然浮空，戟身铭文亮若炽电。
那是上古第一杀伐之器——天荒戟，曾随仙帝征战九天，却在最后一役崩碎，残块流落各界。
此刻，戟尖直指萧玄，似在辨认旧主。
萧玄抬手，掌心混沌气化作细腻锁链，缠绕戟身，低喝：“归位！”
轰！
青铜戟猛地震颤，断口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寸寸新生。
然而愈合到一半，戟尾突然调转，指向林烬。
林烬轻笑，灭运盏灯火一卷，化作黑龙咬住戟尾。
“你的旧主早已死在上一纪元，如今，我才是你的归宿。”
黑龙逆鳞竖起，龙牙嵌入戟脊，天荒戟发出不甘怒吼，却在两股意志拉扯下，再次崩裂。
这一次，裂痕呈黑金双色，一半飞向萧玄，一半飞向林烬。
帝兵第一次被生生分裂，化作“天荒·阳戟”与“天荒·阴戟”，各归其主。
兵河因此断流三息，天地间响起古老钟磬——帝兵分裂，万器同悲。
钟鸣骤起，似从万古之前传来。
血碑背面，一口遍布铜绿的巨钟自行摇晃，钟壁裂痕渗出七彩光雨。
每一滴光雨落地，便化作一座微型洞天，其内山川草木、众生百兽，皆在瞬间走完一生。
萧玄背后混沌翼一振，万千洞天被狂风卷起，凝为一枚七彩羽，轻轻覆在钟顶。
“太始钟，镇万界，归我混沌！”
羽落钟合，裂痕瞬息弥合，钟体化作琉璃色，悬于萧玄头顶，垂落亿万瑞彩。
林烬不甘示弱，灭运盏灯火倒卷，化作黑炎雨，腐蚀瑞彩。
瑞彩与黑炎碰撞，竟在钟壁再次凿出一道新裂。
太始钟发出婴儿般啼哭，钟口吐出一缕幽蓝光丝，主动缠向林烬指尖。
“你也想择二主？”
林烬眸光幽深，指尖轻弹，幽蓝光丝化作一条细小锁链，将太始钟半边钟壁生生扯下，凝为一枚漆黑小钟。
自此，太始钟亦裂为二：
“太始·阳钟”悬于萧玄，镇压诸天；
“太始·阴钟”落于林烬，吞噬万道。
天荒戟、太始钟之后，其余七件帝兵亦相继苏醒。
“万殇琴”弦断，化作黑白双琴；
“焚界炉”火裂，化作赤幽双焰；
“断空剑”、“碎星塔”、“镇魔碑”、“射日弓”、“轮回盘”……
无一不被二人以气运、混沌、灭运之力强行撕成两半。
血碑震颤，碑身裂痕渗出殷红血珠，血珠凝而不落，在虚空汇成一行古篆：
“帝兵九分，天地失衡；欲再合一，需祭众生。”
林烬舔了舔唇角，目光落在九女命星灯芯上。
萧玄则望向帝路尽头，那无数匍匐在兵河两岸的天骄尸骨。
两人同时抬手，一人指向灯芯，一人指向尸骨。
“祭品，够了。”
十八件分裂帝兵悬停高空，一半环绕萧玄，一半拱卫林烬，结成两座截然相反的杀阵：
“混沌归元阵”——以天书为阵眼，九阳帝兵为锋，可镇万古；
“灭运吞天阵”——以天魔盏为阵眼，九阴帝兵为刃，可噬诸天。
两座兵阵尚未对撞，仅气机交锋，便令帝路寸寸崩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归墟”。
归墟内，有苍白手掌再度探出，这一次，整条手臂都清晰可见。
手臂上缠绕锁链，锁链尽头，系着一座残破祭坛，祭坛中央摆着一盏青铜灯。
灯火昏黄，映出两个模糊字：
“终局”。
兵阵对峙之际，萧玄忽然收拢所有混沌气，一步踏入血碑之巅。
“合道，非镇外敌，先镇己心。”
他盘膝而坐，天书悬于头顶，十八件分裂帝兵同时震颤。
混沌体彻底苏醒，肌肤化作半透明，体内可见星河旋转、宇宙生灭。
轰！
帝路尽头升起一株青莲，莲开十二瓣，每一瓣托着一座小世界。
莲心处，盘坐的萧玄气息节节攀升：
仙王初阶——仙王中阶——仙王巅峰！
然而，就在即将突破仙帝的一刹那，攀升戛然而止。
他的头顶，浮现一道漆黑锁链——天劫锁！
异域之魂林烬未死，天道禁律触发，锁链贯穿萧玄肩胛，将他硬生生拖回仙王后期。
萧玄睁眼，望向林烬，声音平静：
“斩你，我便可一步仙帝。”
林烬大笑，灭运盏灯火一卷，九女命星灯芯同时熄灭。
九缕幽蓝光丝没入十八件帝兵，兵阵瞬间合一，化作一柄“万兵之剑”。
剑长十万丈，剑脊刻有众生面孔，每一张面孔都在哀嚎。
“我以众生祭剑，请天道睁眼。”
轰！
归墟深处，那只苍白手掌忽然握拳，整条手臂瞬间布满裂痕。
裂痕渗出黑血，黑血凝成一只竖瞳，冷冷俯视二人。
竖瞳之中，倒映的却不是萧玄与林烬，而是一座倒悬的青铜巨城。
城门之上，高悬空白匾额，似在等待有人提笔书写新的纪元。
万兵之剑尚未挥落，血碑忽然拔地而起，碑底连根拔起时，带出一截漆黑脊骨。
脊骨之上，串着九枚血淋淋的心脏，每一枚心脏仍在跳动，跳声与萧玄、林烬的心跳完美重合。
漆黑脊骨化作一道门，门后传来婴儿啼哭与老人低笑重叠的声音：
“帝兵既鸣，祭品已足。”
“谁先入此门，谁得天命；谁后入门，谁成劫灰。”
萧玄与林烬对视，目光交汇处，电闪雷鸣。
两人同时抬脚，却同时停住——
因为在那道门后，有第三道脚步声，缓缓逼近。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却令十八件帝兵同时哀鸣，令归墟竖瞳猛然闭合。
来者是谁？
是天道化身？
是上一纪元的超脱者？
还是……他们二人从未察觉的“第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