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并未直接返回陈家沟。
他在距离村子尚有数里之遥的一处高地上停下,借着茂密树冠的遮掩,远远眺望着那座沉寂的小村落。炼气三层的目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村口玩耍的孩童、田间佝偻劳作的身影,以及村中偶尔升起的几缕炊烟。
一切看似平静,但他敏锐地注意到,村口通往外界的那条土路上,比往日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车辙和马蹄印,显然近日有不止一队人马频繁往来。
他收敛气息,将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村庄方向延伸,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被可能存在的高手察觉,只是感知着那片区域的大致氛围。
一种压抑的、被监视的感觉隐隐传来。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整个村庄,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氛围之下。赵家的频繁巡查,显然让这个本就贫困的村庄更加人心惶惶。
“不能直接进去。”林寒立刻做出了判断。此刻任何陌生面孔的出现,都可能引起暗中监视者的警觉,不仅会让自己暴露,更会给陈猛爷孙乃至整个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他的计划需要更迂回、更隐蔽。
他悄然后退,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溪谷下行,最终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溪流拐弯处停了下来。这里水声潺潺,能很好地掩盖谈话声,且位置隐蔽,视野开阔,易于观察是否有人靠近。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东西:一小块干粮,一张粗糙的树皮纸,以及一截利用妖兽血液和特定植物汁液混合制成的、不易褪色的简易“炭笔”。这是他为应对不时之需准备的。
他快速在树皮纸上勾勒起来,线条简单却精准地描绘出了黑山矿坑外围的大致地形,并在那个废弃通风口的位置,画上了一个醒目的叉号,旁边标注了“三”这个数字。
然后,他在下方写下了一行小字,并非完整的句子,而是几个关键词: “外乡人、厉害、躲藏、黑山北坡、很多天。”
这些词汇组合起来,足以形成一个模糊但引人遐想的信号。他相信,任何看到这个的赵家巡查人员,都能立刻联想到“有不明身份的高手在黑山北坡(通风口大致方位)潜伏多日”。
做完这一切,他将树皮纸小心地折叠好,外面用干粮碎屑稍稍涂抹,使其看起来像是不经意间遗落的、被小动物啃咬过的杂物。
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这份“线索”,“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赵家人眼前。
他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赵家巡查队必定会经过,且会注意到地上“杂物”的时机。
林寒闭上眼,回忆着之前观察到的赵家巡查规律。他们通常在清晨和午后各巡查一次,路线相对固定,会从大道转入通往陈家沟的小路。
他看向天色,夕阳即将西沉。
“就是今天傍晚,他们返回的时候。”林寒心中定计。傍晚时分,人困马乏,警惕性会相对降低,但又不至于因为天黑而完全忽略地面。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溪边寻了一处绝对隐蔽的石缝藏身其中,一边运转功法继续巩固修为,一边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夕阳终于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来了!
林寒的神识感知到,一队约五六人的赵家护卫,正沿着小路从陈家沟方向走来,人人脸上都带着一丝例行公事后的疲惫和不耐烦。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个在散集嚣张跋扈的独眼护卫——独狼。
林寒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就在那队人马即将走到他预设地点的前一刻,他手指微弹,一颗早已准备好的小石子无声无息地飞出,击中了远处溪边一丛灌木。
“沙沙…”灌木丛一阵轻微晃动。
“嗯?”独狼瞬间警觉,独眼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手下也立刻握紧了兵刃。
“头儿,像是野兔子。”一个护卫道。
独狼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依旧扫视着周围,脚步也因此稍稍放缓,更加注意地面和两侧的情况。
就是现在!
林寒看准独狼视线扫过前方的瞬间,将那份包裹着干粮碎屑的树皮纸,用巧劲掷出。它划过一道轻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小路中央一滩不甚明显的泥水旁,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路人身上不小心掉落的,又被雨水或露水打湿了一点。
队伍继续前行,最前面的护卫一脚差点踩上去,下意识地低头避开。
“啧,什么玩意儿?”他嘟囔了一句。
独狼也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他皱了皱眉,用刀鞘将其拨弄到路边,本不欲理会。但就在树皮纸被翻动的瞬间,上面那个醒目的、代表矿坑区域的叉号标记,以及沾染的“食物”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示意队伍停下,亲自蹲下身,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树皮纸挑开。
当看到那个叉号和旁边的“三”字,以及下面那行关键词时,独狼的独眼骤然收缩!
作为赵磐的心腹,他深知近期矿坑发生的怪事和老爷的担忧!“外乡人”、“厉害”、“躲藏”、“黑山北坡”、“很多天”……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性太明显了!
这绝非普通村民会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无意中掉落!这像是一份……标记?或者是一个警告?
他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独眼如同鹰隼般扫视四周山林,厉声喝道:“谁?!出来!”
其他护卫见状,也立刻紧张地拔出兵器,结成防御阵型。
然而,四周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和溪流的潺潺水声,再无任何异状。
独狼脸色阴沉,仔细检查了树皮纸,除了那些信息和干粮碎屑,再无其他痕迹。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看似不起眼的树皮纸用油布包好,揣入怀中。
“走!立刻回矿上禀报教头!”他再无之前的疲沓,语气急促而凝重,带着手下匆匆离去,甚至顾不上再去理会陈家沟。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林寒才从石缝中悄然现身。
他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
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看赵磐会作何反应了。
他没有返回藏身之处,而是寻了一处更高、更隐蔽的崖壁缝隙,从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到黑山矿坑入口和那片废弃区域的大致方向。
他需要亲眼确认,他投下的这颗石子,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波澜。
夜幕缓缓降临,将山林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但林寒知道,这静谧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第五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