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老幺尖声叫道。
“灯影鬼一旦附影,寻常灯火只会助长它的凶性,它会一点点吃光你的影子,等你成了没影儿的人,你的精气也就被它吸干了,最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魂魄化为这鬼市的养料,不出三个时辰,你必死无疑!”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难道要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我强迫自己冷静,越是危急越要镇定。
“有什么办法?”
“办法?”老幺眼珠一转,又凑了上来,脸上带着贪婪的笑意,“办法当然有!不过,这价钱嘛!可就不是三片魂钱能打发的了。”
他显然看准了我已是待宰的羔羊,我盯着他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怒极反笑,而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哦?那你觉得,是一个能源源不断给你提供好处的主顾有价值,还是一个马上就要变成鬼市养料的死人更有价值?”
我晃了晃手中的引魂灯:“或许我撑不过三个时辰,但在此之前,就凭这盏灯,让你魂飞魄散,我想还是能做到的。”
老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忌惮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引魂灯,鬼市里大部分鬼物都惧怕这种纯粹的阳火。
他虽然油滑,但本质上也是个顾命的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周围的摊贩们依旧做着自己的生意,对这里的对峙漠不关心,在鬼市生死交易是常态,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最终,还是老幺先泄了气,他干笑两声,态度软了下来:“说笑了!说笑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说!”我言简意赅。
“这灯影鬼,因光而生,却也畏惧极致的光,但不是阳火之光,而是混乱之光。”老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在鬼市光线最强,最混乱的地方只有一个:不夜赌坊!那里悬着一盏聚魂灯,用上万赌徒输掉的魂魄碎片做燃料,日夜不息。”
“像灯影鬼这种东西,最喜欢那种地方,但也最怕那灯的本源之火,你去那或许能找到克制它的法子,不过……”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赌坊那种地方,只进不出,你一个活人进去,还带着个催命符,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明显是在变相地报复我刚才的威胁。
不夜赌坊,旁边门口挂着人舌头的那家,我没有犹豫,看了一眼自己仍在缓慢变淡的影子,对老幺道:“前面带路!”
老幺有点意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果决,他咧嘴一笑,这次的笑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我跟在他身后,手始终紧握着引魂灯。
看来这一次,既是灯影鬼的生死劫,也是鬼市给我这个活人的下马威,要是过不去别说三生烛,我的命就得先搭在这里。
不夜赌坊,比我想象中更加吵闹,也更加奢靡。
穿过那排随风摇摆的人舌,一股混着怨念欲望和劣质酒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赌坊内部极大,穹顶高悬,一颗巨大的惨白色球体悬在半空,那便是老幺所说的聚魂灯。
灯光之下是上百张赌桌,形态各异的赌客们围着桌子,发出兴奋的嘶吼和绝望的哀嚎,以及各种咒骂。
这里的赌具更是千奇百怪,有的赌桌上摇晃着装着眼球的骰盅,赌的是眼球转动的方向;
有的赌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里面流淌的不是沙子,而是黏稠的液体,赌的是液体流尽之前,谁能坚持不眨眼;
还有更直接的,两名赌客面对面对视而坐,桌上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他们在赌对方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崩溃。
这里的赌注,更是超乎想象,我亲眼看到一个断臂的恶鬼,在输光了所有魂钱后,双目赤红地将自己仅剩的左臂撕下来拍在桌上,嘶吼道:“我赌我的一条胳膊!”
而他的对手是一个笑意嫣然的女鬼,她只轻轻吹了吹自己鲜红的指甲,便将一枚刻着复杂符文的玉佩推了出去:“我跟你赌!”
整个赌坊俨然就是一个疯狂的欲望绞肉机,老幺将我引到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指了指头顶那盏巨大的聚魂灯,低声道:
“看到了吗?那就是聚魂灯,灯影鬼肯定会被这灯光吸引,潜伏在附近,但它也怕这灯,你要找的法子,八成和这灯有关。”
说完他便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溜烟钻进了一群赌鬼之中,显然是手痒了。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虚弱感,聚魂灯的光虽然强烈,但似乎也成了灯影鬼的补品。
它吞噬我影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我的影子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轮廓,双脚也开始发软。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靠近那盏聚魂灯,找到克制灯影鬼的方法。
但这赌坊守卫森严,几个气息强大的鬼将抱着手臂立在四周,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想在这里闹事,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现在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接触聚魂灯的机会,我的目光在场内飞快扫视,最终定格在赌坊正中央那张最大的赌桌上。
赌坊正中央的桌子是用黑玉打造的,周围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但个个与众不同,显然是鬼市里有头有脸的存在,而庄家看不清面容,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无面鬼!”
我心中默念出他的名字,传说他是这不夜赌坊的主人,这张赌桌上,赌的不是魂钱,也不是道行,桌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天平,一端放着一根燃烧的白色蜡烛,
三生烛!
我呼吸一窒,怎么也想不到,南良苦苦让我寻觅的东西,竟然会在这被当做赌注!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个侍女打扮的鬼魂伸手拦住了我:“这位客人,此乃天心局,赌注非凡,您确定要参与?”
“赌注是什么?”我沉声询问。
“赌注是一念,庄家押上三生烛,赌客需押上自己最珍贵的一段记忆,最执着的一个念想,或是最深刻的一份情感,交由天心秤来衡量分量,分量更重者,则赢走对方的赌注。”
赌记忆!赌情感!这可比赌命更狠。
我看向那几个赌客,其中一个身穿古旧铠甲的将军鬼,面容刚毅,眼中却满是痛苦。
他面前的托盘里,漂浮着一团模糊的光影,里面似乎是金戈铁马的战场,天平的指针,微微向他那边倾斜了一些,但他还是输了。
无面鬼的侍从收走了他的念,那将军鬼瞬间变得目光呆滞,失去了灵魂,被人架了下去。
看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既能解决灯影鬼的问题,又能得到三生烛。
“我赌!”
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我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桌上其他几位赌客的注意,当他们看到我是个活人的时候,眼中都露出了几分讶异和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