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抓起震动不已的双针,冲向街对面的江城妇产医院。越接近医院,针体的震动就越发剧烈,针尖那点暗红闪烁不定,仿佛在发出紧急警告。
医院大厅里一片混乱。医护人员匆忙奔走,家属们焦虑地聚集在咨询台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发生什么事了?”陈默拦住一位匆匆走过的护士。
护士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产、产房那边...有些状况。请您在大厅等候,暂时不要靠近。”
陈默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隐瞒。他假装退回大厅,却趁人不注意,闪进了一条标有“员工专用”的走廊。缝阴针在他手中微微发热,指引着方向。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阴冷。正常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逐渐被一种奇异的、类似铁锈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取代。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隐约的婴儿啼哭声,但那声音时远时近,极不自然。
终于,陈默来到产房区域。这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产房外的走廊被一种半透明的、薄膜般的屏障隔开。屏障后的空间似乎发生了某种扭曲,墙壁上的涂料剥落,露出底下古老的砖石结构,仿佛现代医院正在蜕变成某个遥远年代的建筑。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试图突破屏障,但他们的手直接穿过了薄膜,无法触及另一侧。
“第六起了...”一个年长的医生喃喃自语,被陈默无意中听到。
“什么第六起?”陈默上前问道。
老医生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陈默亮出缝纫针——对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针:“我是特殊情况处理专家。请告诉我,什么是第六起?”
老医生犹豫片刻,压低声音:“最近三个月,这是第六次‘产房异常事件’。孕妇正常分娩过程中,突然产房被这种...这种屏障隔离,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几小时后屏障消失,但...”
“但什么?”
“但里面的婴儿都不见了。”老医生面色惨白,“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而且所有产妇都声称自己生下了健康的婴儿,甚至能详细描述婴儿的特征,但监控显示根本没有婴儿出生过。”
陈默心中一震。这听起来像是某种高级的阴阳裂缝,不仅影响空间,还影响人的记忆和认知。
就在这时,产房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惊恐的呼喊。屏障后的扭曲景象加剧,现代产房几乎完全被一座古朴的木结构房间取代,房间中央是一张古老的产床,上面躺着一位正在分娩的女子。
“那是...百年前的建筑风格。”陈默认出了那种结构,“产房下面有古迹?”
老医生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医院确实建在一座废弃的百年妇产诊所旧址上。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陈默没有回答,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屏障上。他手中的缝阴针剧烈震动,针尖直指产房方向。
必须进去。现在。
陈默集中意志,将双针交叉在胸前。缝阴针与缝阳针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银白光芒。他向前迈步,竟然轻易穿过了那层薄膜屏障,进入了扭曲空间。
屏障内的世界光怪陆离。现代产房的设备与古老的木结构房间重叠交错,仿佛两个时空被强行缝合在一起。医护人员惊恐地蜷缩在角落,产床上一位产妇正在痛苦呻吟,但她的形象也在现代孕妇与民国时期产妇之间不断切换。
最令人不安的是,产床旁站着一位穿着古老接生婆服饰的老妪,正用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盯着陈默——正是之前警告过他的那个“秩序守护者”。
“又是你。”老妪的声音直接传入陈默脑海,“这次不会让你破坏仪式了。”
“什么仪式?”陈默警惕地问,双针在手中做好准备。
“换婴仪式。”老妪发出刺耳的笑声,“用现世的健康婴儿,换回那些本该出生却未出生的灵婴。平衡必须维持!”
陈默想起《幽冥缝经》中的记载:有些特别的地方会因为强烈的生死能量交汇而形成天然裂缝。产房正是这种地方,新生命的诞生与母亲面临的死亡风险创造了一种独特的阴阳波动。
但“换婴仪式”并非书中记载的正当平衡之术,而是一种邪门歪道。
“你不是秩序守护者,”陈默突然明白过来,“你是破界教的成员!利用产房的天然裂缝进行非法交易!”
老妪的面容扭曲起来,声音变得尖锐恶毒:“聪明!但太晚了!仪式即将完成,这个婴儿将为我们所用!”
产床上的产妇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哭喊,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随之响起。但在陈默的眼中,产妇生下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团明亮的能量体——新生儿的纯阳之灵。
老妪伸手抓向那团能量,同时从袖中取出一个漆黑的小瓶,里面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怨气缠身的灵婴魂魄。
“以新生换旧怨,以阳间之命续阴间之存!”老妪高声吟唱,准备进行交换。
陈默不再犹豫。他手中的双针划破空气,缝阴针留下银蓝色的轨迹,缝阳针留下金白色的光芒。两道轨迹交织成一个复杂的符咒,直射向老妪。
“不!”老妪尖叫着被符咒击中,手中的黑瓶掉落在地。那个怨灵婴孩的魂魄逸出,却不像老妪描述的那样怨毒,反而显得恐惧无助。
陈默瞬间明白了真相——这些灵婴并非自愿参与这种交换,而是被强行禁锢和扭曲的受害者!
他改变策略,不再攻击老妪,而是将双针指向那个刚刚出生的纯阳能量体。缝阳针发出温暖的光芒,包裹住新生儿灵体,保护它不被夺走;缝阴针则划出一道柔和的光弧,轻轻触碰那个怨灵婴孩。
令人惊讶的是,怨灵婴孩在缝阴针的触碰下逐渐平静,扭曲的面容变得安详,最终化为点点光粒,消散在空中——获得了应有的安息。
“你做了什么!”老妪疯狂地扑来,“那是我们收集了十年的灵婴!”
陈默闪身避开,冷静地回答:“我给了它应得的解脱。你们不是在维持平衡,而是在制造更多痛苦和不平衡!”
他继续运用苏雨柔传授的知识,双针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古老符咒。这些符咒不像老妪的那样充满压迫感,而是散发着平和、协调的气息。
逐渐地,重叠的空间开始分离。现代产房恢复了主体地位,古老房间的景象褪为背景。屏障也开始变薄,外面的医护人员已经能够模糊看到里面的情况。
老妪见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地说:“破界教不会放过你的!幽冥裁缝的时代即将结束!”
她掏出一把奇怪的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用血在空气中画出一个邪异符号。空间再次扭曲,形成一个短暂的黑暗门户。老妪一跃而入,消失不见。
门户闭合的瞬间,产房完全恢复了正常。屏障消失,医护人员急忙冲进来照顾产妇。令陈默欣慰的是,产妇怀中抱着一个健康的婴儿——纯阳能量体已经转化为血肉之躯。
“奇迹...”接生的医生喃喃道,“刚才明明那么危险...”
陈默悄悄退出产房,没有引起注意。但在他离开时,那位产妇突然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轻轻点头致谢——她似乎记得发生了什么。
回到工作室,陈默疲惫地坐下,思考今天的经历。破界教似乎在利用各种阴阳裂缝进行邪恶活动,从冥婚到换婴,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取出那本《幽冥缝经》,仔细翻阅关于产房裂缝的章节。在一页边缘,他发现了一行细小的注释笔迹:
“三针合一,非仅通阴阳,更可缝时空。然需慎之,时空之缝若开,因果必乱。”
陈默想起苏雨柔留下的笔记中那句被抹去的话,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想:破界教是否在寻找缝时空针,不是为了维持平衡,而是为了改变过去或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江城异常平静。太平静了。陈默手中的双针不再频繁震动,仿佛所有裂缝都暂时闭合了。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他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周后的深夜,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陈默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林婉如。但她看起来与往常截然不同:衣着朴素,神色慌张,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陈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她急切地说,声音颤抖,“他们发现了我把‘这个’带出来,现在正在追我。”
陈默让她进屋,谨慎地问:“这是什么?谁在追你?”
林婉如小心地揭开襁褓,里面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古老的木偶。木偶雕刻成婴儿形状,材质暗沉,眼睛是两粒深色宝石,胸前嵌着一枚奇特的针——与缝阴针、缝阳针风格一致,但颜色是诡异的灰黑色。
“这是...”陈默屏住呼吸。
“缝时空针的容器。”林婉如语出惊人,“破界教一直在寻找第三枚针,他们相信通过三针合一,可以打开永久性的时空裂缝,让他们的领袖完全复活并改写历史。”
她继续解释道:“林家守旧派一直守护着这个容器,防止针落入错误之手。但今晚,破界教联合林家维新派发动突袭,抢走了容器。我侥幸夺回,但他们紧追不舍。”
仿佛印证她的话,窗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几道黑影迅速包围了工作室。
“来不及详细解释了,”林婉如将木偶塞给陈默,“保护好它,绝不能让三针合一!去找...”
她的话被破窗声打断。数个黑影跃入工作室,手中拿着各种奇特的武器。陈默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在林宅见过的破界教徒。
没有时间犹豫。陈默一手抱起木偶,一手持双针,迅速划开一道临时裂缝。这次他刻意控制裂缝的大小和方向,将其导向工作室后门。
“走!”他拉住林婉如,跃入裂缝。
瞬间的天旋地转后,他们出现在一条陌生的后巷。陈默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能够有限控制裂缝的出口位置了。
但追兵并未放弃。巷子两端都被黑影封锁,他们缓缓逼近,手中武器发出不祥的光芒。
林婉如面色惨白:“是破界教的影卫队,他们不会留活口。”
陈默握紧双针,准备背水一战。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木偶突然发出柔和的灰色光芒。那枚灰黑色的针自动从木偶胸前浮起,悬浮在空中。
在陈默惊讶的目光中,缝时空针缓缓飞向他的双针。三针在空中旋转、靠近,最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枚全新的、散发着平衡能量的三色针。
一股前所未有的知识和力量涌入陈默脑海。他瞬间理解了更多关于阴阳缝术的奥秘,包括如何正确而安全地使用时空缝力。
影卫队见状,加速冲来。陈默不慌不忙,举起三色针,在空中轻轻一划——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影卫队的动作变得如同蜗牛爬行。陈默可以看到每一粒尘埃的轨迹,每一丝气流的波动。
他再次挥针,这次是向着巷子两端。空间产生微妙折叠,影卫队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方向,彼此撞在一起,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走!”陈默拉住震惊的林婉如,迅速离开后巷。
安全回到临时藏身处后,林婉如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手中的三色针:“三针合一...百年来的第一次。你...感觉怎么样?”
陈默凝视着手中的针,轻声道:“我看到了很多...过去的碎片,未来的可能。破界教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和疯狂。”
“他们想做什么?”
陈默面色凝重:“下一次月全食,他们计划在江城最大的阴阳裂缝处——江城老钟楼,举行一场巨大仪式。不是简单地打开裂缝,而是...彻底撕开阴阳界限,让两个世界永久融合。”
林婉如倒吸一口凉气:“那将导致...”
“人间地狱。”陈默接话道,“生灵与死灵混杂,时间与空间混乱,现实结构崩溃。”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陈默坚定地抬起头:“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更好地掌握三针合一的力量。”
他看向窗外,江城的天际线在夜色中宁静而美丽。但这种宁静之下,一场足以毁灭现实的风暴正在酝酿。
月全食,还有七天。
幽冥裁缝面临着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挑战:不是在修补小小的裂缝,而是阻止整个现实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