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稿费的信封，手心里全是汗，脚步像被钉在了财务室门口。李姐尖锐的话语，一句句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一个月给她开八千，比老员工都高，现在又加了广告提成，这钱是大风刮来的？”李姐情绪激动，声音愈发高亢，几乎是在吼叫，“她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没学历没背景，要不是张总监偏袒，怎么可能拿这么高的工资！”

“她的能力和成果摆在眼前，”张弛的声音沉稳有力，试图压下李姐的怒火，“儿童牙膏广告的成功，她功不可没，这是她应得的报酬。”

“就凭一个广告试音？”李姐冷笑一声，满是嘲讽，“谁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而且她平时工作毛毛躁躁，上次顾衍初团队来考察，她差点搞砸，这种人怎么能给高薪？咱们工作室的钱，不能这么随便乱花！”

林洛的脸瞬间红透，又羞又恼。那次在顾衍初团队面前出丑的场景，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下意识地揪着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只是个意外，她也在努力学习和成长。”张弛耐心解释，“林洛的潜力很大，她对角色的理解和诠释能力，是很多老员工都比不上的。”

“潜力？潜力能当饭吃吗？”李姐不依不饶，“现在工作室运营成本这么高，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不能因为你看好她，就把公司的钱不当回事！”

争吵声越来越大，林洛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偷听，可双腿像被施了定身咒，怎么也挪不动。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张弛维护自己而感动，另一方面又因李姐的指责而难过、自卑。

“我对工作室的财务状况心里有数，”张弛的语气严肃起来，隐隐带着几分不悦，“林洛的薪资是按照她的工作表现和贡献来定的，合理合法。

如果你对薪酬制度有意见，可以去和公司高层反映，但请不要针对她个人。”

“我……”李姐还想反驳，却被张弛打断。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张弛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去把下个月的预算报表整理一下，下午开会要用。”

随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林洛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吓得赶紧转身，装作刚走过来的样子。

李姐怒气冲冲地从财务室走出来，看到林洛，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

林洛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财务室。张弛正站在窗前，神色有些疲惫，看到她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洛，你来交单据？”

林洛点点头，把社保单据放在桌上，鼓起勇气说道：“张哥，我……都听到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张弛摆了摆手，安慰道：“别往心里去，李姐她就是脾气急，说话直。你的能力和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别因为她的话影响自己。”

“可是，她说的也有道理，”林洛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学历低，又没经验，上次还在顾衍初团队面前出丑……我是不是真的不够格拿这么高的工资？”

张弛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学历和经验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你的天赋和努力才是最宝贵的。那次考察的失误只是个小插曲，重要的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林洛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张哥，谢谢你。我以后会更加努力，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我相信你，”张弛鼓励地看着她，“工作室也需要你这样有潜力的新人。别让这些小事影响你的心情，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林洛用力地点点头，走出财务室。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她的心情却渐渐平复。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质疑，会有挫折，但只要有张弛的支持，有自己的坚持，就一定能走下去。

她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退缩 。

第二十二章 突然空荡的公司

财务室的争吵像一根刺，扎在林洛心里。接下来的几天，她总觉得同事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异样——有人路过她工位时脚步会放慢半拍，茶水间里的闲聊声在她走近时会突然中断，连李姐每次对账都板着脸，把单据摔得噼啪响。

她只能把所有精力都埋进工作里。儿童牙膏广告的最终版录音要调整细节，她抱着台本在配音室泡了两天，连赵师傅都说：“你这股劲儿，跟当年钻混音台的我有得一拼。”

周五下午，林洛刚把修改好的音频发给客户，就听见办公区传来一阵骚动。有人举着手机议论，声音里带着惊慌：“真的假的？顾衍初团队把合作方全换了？”

“千真万确！刚才看到他们官微发的声明了，说要重新评估所有合作机构，咱们声境也在里面……”

林洛的心猛地一沉。顾衍初团队的合作机会，是张弛最近最上心的事。为了准备提案，他熬了好几个通宵，连办公室的灯都亮到后半夜。

她攥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正想去找张弛问问情况，就看见他从办公室快步走出来，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凝重：“大家先把手头的活儿停一下。”

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顾衍初团队刚才发来通知，”张弛的声音有些沙哑，“由于我们提交的样音不符合预期，他们决定终止所有合作洽谈。另外……”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投资方刚才打来电话，说对我们的项目前景不看好，要撤回资金。”

“什么？”有人低呼出声。

“那《森林小卫士》的后期怎么办？”

“我们的工资……”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来，林洛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她想起张弛办公室里那些奖杯，想起他说“小角色更见功夫”时的认真，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家她刚找到归属感的公司，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张弛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投资方撤资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森林小卫士》的后期不能停，愿意留下的同事，这个月工资可能要晚发几天；如果想走，我现在就可以结工资，绝不拖欠。”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区，带着歉意，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最先站起来的是个做动画后期的男生：“张哥，我家里等着钱用，实在……”

“理解。”张弛点头，“去财务室领工资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短短半小时，办公区一半的人都收拾好东西走了。

键盘敲击声消失了，讨论声不见了，只剩下散落的文件和空荡的工位，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林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垫——那是小李送她的，上面印着只咧嘴笑的兔子。

她看着张弛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区，背对着她打电话，肩膀微微佝偻着，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他说“我们不看学历”；想起他把爱人做的便当让给她；想起他在财务室为她据理力争……

“林洛，”赵师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手里拎着个旧背包，“我也得走了。儿子在老家要上学，晚发工资实在扛不住。”

“赵师傅……”

“这是我整理的混音笔记，你拿着。”赵师傅塞给她一个厚厚的本子，“里面记着你上次问的那些按钮功能，以后遇到坎儿了，翻翻看。”

林洛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眼眶突然热了。

“张哥是个好人，”赵师傅叹了口气，“就是太实在，总想着把机会给新人。可惜啊……”他没再说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空荡的办公区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洛看着那些空工位，突然想起刚辞职的那天，王姐说“怕你摔跟头”。

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跟头从来不是慢慢摔的，是突然一下，就把你砸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张弛的办公室。他正对着电脑上的财务报表发呆，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全是红血丝。

“张哥。”

张弛抬起头，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走。”林洛把赵师傅给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森林小卫士》的后期我能学，混音台的按钮我记熟了；牙膏广告的后续调整我也能做，客户的要求我都记着呢。

工资……我可以先不领，等公司缓过来再说。”

张弛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感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傻丫头，留下来干什么？跟着我熬吗？”

“不是熬。”林洛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是您让我知道，声音好的人，在哪儿都能被看见。现在公司难了，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别人也看见它。”

她想起自己的二手电脑，想起王姐给的耳机，想起录音棚外那张长椅。那些支撑她走过来的东西，本质上和眼前这家公司一样——不完美，却给过她光。

张弛别过头，用手背抹了把脸，再转过来时，眼睛亮了些：“好。那咱就一起试试。”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林洛帮张弛把散落的文件归拢好。空荡的办公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不知道公司能不能撑下去，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比安稳更重要——比如在别人都转身离开时，选择留下来的勇气。

就像当年她攥着五百块钱买下那台二手电脑时一样，这一次，她也想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