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初团队的合作意向敲定那天,工作室里弥漫着久违的喜气。赵师傅哼着跑调的小曲调试设备,小李抱着新台本在工位间蹦跳,张弛甚至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瓶没开封的红酒,说要等《森林小卫士》上线那天庆祝。
林洛的工位被重新收拾过,赵师傅特意给她换了个带靠背的椅子:“以后要长时间坐着看台本,得舒服点。”她摸着椅背上还没撕掉的标签,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这次公司也做了一个大改造,完全是新的,没有了前公司的死气。
林洛也重新租了间屋子,离公司近,而且主要是这次的房租一下子就交了半年的,还是公司报销。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李姐就去了其他公司,所以现在就是张弛在主导。
新台本的主角是只住在草塘里的小青蛙,名叫“呱呱”,性格跳脱又带着点憨直,台词里总夹杂着“咕呱”的叫声。
林洛对着镜子练了一下午,腮帮子都酸了,赵师傅路过时笑她:“再练下去,真要变成小青蛙了。”
傍晚准备下班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在西边的天上迅速晕开,风卷着沙砾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要下大雨了。”张弛看着窗外,“没带伞的先别走,等雨停了再走。”
林洛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串——那是她昨天刚配的新钥匙,离得近,也更安全些。
“我带伞了,张哥。”她把台本塞进包里,“明天一早我就来练呱呱的台词。”
刚走出写字楼,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林洛赶紧撑开伞,雨珠在伞面上跳得欢实,转眼就连成了线,把天地间织成一片白茫茫。
她缩着脖子往出租屋走,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打湿了裤脚。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看看手机——这一摸,心突然沉了下去。
钥匙不见了。
口袋是空的,包的侧袋也翻遍了,那串带着新钥匙的钥匙串,连同上面挂着的小兔子挂件(小李送的践行礼物),全都没了踪影。
林洛站在雨里,脑子“嗡”的一声。她明明记得下午从新出租屋出来时,还把钥匙塞进了口袋里。是掉在了工作室?还是路上不小心蹭掉了?
雨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雨丝往脖子里钻,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咬咬牙,转身往工作室跑——现在只能回去找找看,说不定掉在了工位底下。
跑回写字楼时,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头发黏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保安看见她,惊讶地问:“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钥匙掉了,回来找找。”林洛的声音带着喘息。
电梯停在一楼,她冲进去按了23层。镜面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像只落汤鸡。
她想起早上出门时,还特意换上了王姐给的那件深蓝色夹克,现在却被雨水泡得皱巴巴的。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张弛还在里面,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听见推门声,他转过头,看见浑身湿透的林洛,吓了一跳:“丫头,怎么回事?不是带伞了吗?”
“不是,张哥,我钥匙丢了。”林洛的声音带着哭腔,“可能掉在工位附近了,我回来找找。”
“别急,慢慢找。”张弛赶紧从柜子里翻出条干毛巾递给她,“先擦擦,别感冒了。”
林洛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蹲在自己的工位底下摸索。桌腿、椅子缝、垃圾桶旁边……她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遍,指尖触到的只有灰尘和散落的纸屑。
张弛看着小姑娘发根的露水滴到脖颈,滴到锁骨,不知不觉看呆了。
“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串钥匙里,还有新出租屋的门禁卡,要是找不回来,今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会不会掉在路上了?”张弛反应过来也帮着找,“你回来的时候,路过哪些地方?”
林洛努力回想:“就从工作室出来,走了大概五百米,路过一个公交站台……”
“我陪你去找找。”张弛拿起伞,“现在雨大,说不定被风吹到哪个角落了。”
两人撑着伞走进雨里。雨比刚才更大了,地面上积起了水洼,踩上去“啪嗒”作响。他们沿着林洛刚才走的路,仔细地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下、垃圾桶旁边、甚至路边的草丛里搜寻。
雨水模糊了视线,林洛的眼睛又酸又涩,却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那串小小的钥匙。她想起小时候弄丢母亲给的买菜钱,也是这样,在雨里哭着找了很久,最后是母亲打着伞找到她,把她搂在怀里说“没事,钱丢了再挣,人别冻着”。
“这边看看!”张弛的声音在雨里传来。
林洛赶紧跑过去,看见张弛正指着路边的水洼——一串钥匙躺在浑浊的水里,小兔子挂件的耳朵露在外面,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找到了!”林洛的声音瞬间亮了,蹲下去把钥匙捞起来。钥匙上沾满了泥,她用雨水冲了冲,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太好了。”张弛松了口气,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赶紧回去吧,换身干衣服。”
林洛点点头,看着张弛同样湿透的半边肩膀,心里一阵愧疚:“张哥,对不起,让你也淋雨了。”
“傻丫头,说这干啥。”张弛笑了笑,“赶紧走,雨好像更大了。”
往回走的路上,雨势丝毫没有减弱,雷声在头顶轰隆隆地响。林洛攥着那串失而复得的钥匙,突然觉得,哪怕淋成落汤鸡,哪怕生活总有些措手不及的小麻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因为总会有人,在你慌了神的时候,愿意陪你在雨里找一串不起眼的钥匙。
回到新出租屋时,林洛的牙齿都在打颤。她赶紧烧了热水,泡了杯姜茶,又把湿衣服换下来,裹上厚厚的毯子。窗外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在敲鼓。
她把那串钥匙用布擦干,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小兔子挂件的耳朵虽然沾了点泥,却依旧歪着头,笑得傻乎乎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顾衍初的助理发来的消息:“顾先生说,明天下午有空,可以和你聊聊小青蛙‘呱呱’的角色理解。方便吗?”
林洛看着消息,心里突然暖了起来。她回复“方便”,然后拿起桌上的新台本,用干毛巾擦了擦上面的水渍——刚才淋雨跑回来时,台本也湿了边角。
雨还在下,可她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焐热了。丢失的钥匙找到了,新的角色在等着她,还有那些愿意在雨里为她撑伞的人……
林洛喝了口姜茶,捧着台本坐在窗边。雨声淅沥,她轻声念起“呱呱”的台词,声音里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急雨总会停的,就像迷路的钥匙,总有被找到的一天。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雨里站稳脚跟,等云开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