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塘小青蛙》正式进入录音阶段时,上海已经入了冬。第一场冬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气,把街道浇得透湿。
林洛早上出门时没看天气预报,只穿了件薄外套,走到半路就被冻得缩起脖子。她正小跑着往工作室赶,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顾衍初的侧脸。“上车,我送你。”
林洛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不用麻烦您,我快到了……”
“雨里跑容易着凉。”他说着推开车门,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正好顺路。”
“正好顺路~”助理小声条款顾衍初。
车里开着暖气,和外面的湿冷形成两个世界。林洛拘谨地坐在副驾驶,手里还攥着那本《草塘里的歌唱家》,绘本封面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晕开淡淡的墨痕。
“在看这个?”顾衍初瞥了一眼,方向盘轻轻一打,避开路边的水洼。
“嗯,”林洛点点头,“里面写青蛙的叫声会随温度变化,我想试试能不能把这点融进去。”她翻开绘本,指着其中一页,“您看这里,说深秋的青蛙叫得沉,像含着块石头。”
顾衍初减速等红灯时,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拂过林洛的耳畔,让她莫名地红了脸。
“可以试试。”他指尖点了点那行字,“呱呱在故事里有段深秋寻食的戏,声音沉下去,能突出孤独感。”
绿灯亮起,车重新驶动。林洛把绘本合上,指尖还残留着他碰过的温度,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她想起上次试音时的对视,想起他说“你真的懂它”,总觉得这位顶流明星和传闻里的“高冷”完全不同——他会在雨里给人撑伞,会认真听她讲草塘的细节,甚至记得呱呱有段深秋的戏。
到了工作室楼下,雨还没停。顾衍初从后座拿了把伞递给她:“拿着,别淋湿了。”
“那您怎么办?”林洛看着他手里没有多余的伞。
“我车里还有一把。”他笑了笑,推开车门,“上去吧,下午录音别感冒了。”
林洛接过伞,看着他转身钻进雨里,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写字楼大门后。她握着那把还带着车内暖气的伞,突然觉得这湿冷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下午录音时,林洛果然试着调整了呱呱的声线。录到深秋段落,她刻意压低声音,让每个“咕呱”都带着点发闷的共鸣,像被寒气浸过的石头。
顾衍初在监听室里听着,突然抬手示意暂停。“再沉一点,”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想象草塘里的水快结冰了,你的叫声砸下去,要能惊起冰碴子。”
林洛闭上眼睛,想起老家冬天的池塘,水面结着薄冰,石头扔下去会发出“咚”的闷响。她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涌上股凉意,再开口时,声音果然沉得像浸在冷水里:“咕呱……”
这次连赵师傅都竖起了大拇指:“这味儿对了!听着都发冷。”
录音结束时,窗外的雨已经变成了雨夹雪。细小的雪粒混在雨里,落在玻璃上瞬间化成水,留下蜿蜒的痕迹。
“雪下大了,今晚可能要积起来。”张弛看着窗外,“没带厚衣服的别回去了,工作室有沙发。”
林洛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想起自己新租的单间没有暖气,晚上肯定冷得睡不着。她正犹豫,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衍初发来的消息:“我让助理送了件厚外套到前台,你去取一下。雪天路滑,早点回去。”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得发胀。她跑到前台,果然看到一个包装好的纸袋,里面是件深灰色的羽绒服,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显然是新的。
“林洛姐,谁送的呀?”前台小姑娘笑着挤眼睛,“看着就很贵。”
“一个朋友。”林洛红着脸接过,抱在怀里像揣了个小暖炉。
回到出租屋时,雪果然大了起来。她把羽绒服挂在门口,屋里没有暖气,她就裹着毯子坐在桌前,翻看着顾衍初送的绘本。
突然想起早上车里的暖气,想起他指尖点过的那行字,忍不住笑了笑。
夜里雪越下越大,打在窗上沙沙作响。林洛被冻醒了,摸了摸暖气片,依旧冰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穿上了那件羽绒服——衣服很大,裹着她像只笨拙的熊,却异常暖和,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路灯的光晕里,雪粒像无数跳动的星星。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是顾衍初的消息:“睡了吗?雪太大,明早如果路不好走,我让司机接你。”
林洛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或许是衣服太暖,或许是心里踏实,她很快又睡着了。梦里回到了老家的草塘,冬天的塘边结着薄冰,她和呱呱蹲在柳树下,看着雪花落在水面,发出“叮”的轻响。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阳光透过积雪反射过来,亮得晃眼。林洛推开窗,冷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羽绒服,突然觉得,有些暖意是能被带进屋里的——比如一把伞的倾斜,一件外套的温度,一句适时的关心。
她换下羽绒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准备下次见面时还给顾衍初。然后拿起台本,深吸一口气,对着窗外的阳光练起了呱呱的台词。
声音里带着点雪后的清亮,像冰碴子在草塘里融化,滴滴答答,都是春天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