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家里寄完包裹，林洛路过一条夜市街。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街边小吃的香气——烤冷面的甜辣，糖炒栗子的焦香，还有烤红薯摊飘出的暖融融的甜。
她攥了攥口袋里的钱包，里面揣着刚发的儿童牙膏续约预付款，薄薄一沓，却让她走路都觉得踏实。路过一家摆着地摊的服装店时，她停下了脚步。
摊位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T恤，老板用粉笔在纸板上写着“清仓处理，二十一件”。林洛的目光落在一件浅蓝色的T恤上，领口印着只卡通兔子，圆滚滚的，像极了她配的那只森林小卫士。
“姑娘，眼光不错啊。”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笑着招呼，“这兔子款卖得最好，就剩最后一件了，给你算十五？”
林洛摇摇头，拿起T恤在身上比了比：“就要这件，二十吧。”她知道摆摊不易，没必要再讲价。
付了钱，她把T恤折好塞进包里，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突然想起大哥的衣服。小时候大哥总穿带补丁的T恤，她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过一件印着篮球的短袖，十五块钱，大哥高兴了好几天，却总舍不得穿，只有走亲戚时才拿出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衍初发来的消息：“《草塘小青蛙》的样片出来了，晚上有空一起看吗？”
林洛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回复：“有空。”
约定的地点还是那家咖啡馆，顾衍初已经到了，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看什么。见她进来，他把屏幕转向她：“刚收到的样片，一起看。”
林洛坐下时，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个装T恤的塑料袋，袋子边缘有点脏，和咖啡馆精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慌忙想把袋子往包里塞，却被顾衍初看见了。
“买了新衣服？”他的目光落在袋子上，带着点好奇。
“嗯，”林洛的脸有点红，“夜市买的，很便宜。”
顾衍初笑了笑，没再多问，点开了样片。屏幕上，草塘的画面伴着清脆的蛙鸣展开，呱呱的声音响起来时，林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她磨了无数个夜晚的成果，每个“咕呱”都带着她对草塘的想象。
顾衍初看得很认真，偶尔会暂停，和她讨论某个细节：“这里的颤音处理得很好，像真的冻得发抖。”“这句得意的‘咕呱’，比试音时更鲜活了。”
被他这样细致地夸奖，林洛的脸颊发烫，却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我想起小时候冬天穿我哥的旧棉袄，袖子太长，跑起来总摔跤，声音里就带了点那种笨笨的劲儿。”
顾衍初抬眸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样片看完时，外面已经黑透了。顾衍初合上电脑：“很成功，比我预期的还要好。”他顿了顿，看着林洛，“下周有个动画行业的交流会，想请你一起去。算是……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
林洛愣住了：“我？可以吗？”她听说过那种交流会，来的都是业内前辈和大腕，她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去了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不可以？”顾衍初看着她，眼神认真，“你的能力配得上。而且，多认识些人，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林洛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好，我去。”
走出咖啡馆，晚风更凉了。顾衍初像上次一样，撑开伞往她这边倾斜。路过一家商场时，他停下脚步：“进去看看？交流会需要穿正式点的衣服。”
林洛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我有衣服。”她想起自己衣柜里最贵的一件衬衫，是王姐寄来的，一百多块，平时舍不得穿。
顾衍初看出了她的窘迫，笑了笑：“不是让你买贵的，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让造型师帮你准备。”
“真的不用，衍初。”林洛的语气很坚定，“我自己能搞定。”她不想总欠他的，尤其是这种涉及个人的事情——她穿惯了便宜的衣服，舒服自在，没必要为了所谓的“正式”硬撑。
顾衍初看她态度坚决，没再坚持：“好，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
送林洛到出租屋楼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件浅蓝色T恤：“这个……送给你？”
顾衍初愣了一下，看着T恤上的卡通兔子，有些意外。
“就是觉得……挺可爱的。”林洛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值钱，你要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顾衍初接过T恤，手指触到布料上粗糙的印花，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暖意，“谢谢。”
林洛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直到站在自家门口，还能感觉到脸颊发烫。她靠在门上，想起顾衍初拿着那件二十块钱的T恤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衣柜里肯定全是名牌，却愿意收下她这廉价的礼物，或许，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第二天上班，林洛把交流会的事告诉了张弛。张弛很支持：“去吧，多学学。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件礼物。”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是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个小巧的麦克风。
“赵师傅选的，说配你正好。”张弛把盒子递给她，“别紧张，就当是去玩。”
林洛摸着冰凉的吊坠，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夜市买的T恤，想起王姐寄来的衬衫，想起张弛送的项链，突然觉得，所谓的“正式”，从来不是靠衣服的价格来定义的。
就像她这个人，从二十块钱的T恤到一百多的衬衫，从菜馆的后厨到录音棚的麦克风前，内核里的那点韧劲儿，从来没变过。
交流会那天，林洛穿了王姐寄来的衬衫，配着张弛送的项链。站在衣香鬓影的会场里，她虽然还有点局促，却不再胆怯。顾衍初走过来，笑着说：“很漂亮。”
林洛抬头看他，发现他今天穿的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竟然别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是她送的那件T恤上的图案，被他做成了胸针别在袖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了。林洛突然明白，真正的尊重，从来不是用昂贵的礼物堆砌的，而是像这二十块钱的T恤，像这枚小巧的兔子胸针，带着真诚的暖意，轻轻落在心里。
原来屋檐下的暖意，不只是家人的牵挂，还有身边人这样不动声色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