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初送的台灯罩是淡蓝色的，像草塘的水面，套在旧灯座上，竟意外地合适。林洛坐在书桌前，看着灯光透过新灯罩洒下的柔和光晕，心里总觉得暖暖的——他连换灯罩这种小事都记在心上，细心得让她有些无措。
《草塘小青蛙》定档的消息发布那天，工作室里放起了鞭炮。小李举着手机刷热搜，兴奋地喊：“#顾衍初力荐新人配音# 冲上热搜第三了！”
林洛凑过去看，顾衍初的微博赫然置顶了一条动态：“听过草塘里的蛙鸣吗？@声境工作室 @林洛 会带你找到最鲜活的那一只。”下面附了段样片片段，正是呱呱深秋告别的那段。
评论区里，粉丝们炸开了锅：
“哥哥居然会推荐新人？爱了爱了！”
“这蛙鸣绝了！真的有深秋的感觉！”
“林洛是谁？火速去搜！”
林洛看着那些评论，脸颊发烫，心里却像揣了颗糖。她正想给顾衍初发消息道谢，张弛拿着份文件走过来：“衍初那边发来了个新剧本，想让你试试女主角的配音，是部现实题材的电影，他主演。”
“我？”林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配电影女主角？”
“对，”张弛把剧本递给她，“他说你声音里有股‘韧劲儿’，很适合那个在底层挣扎却不肯认输的角色。”
剧本的女主角叫阿春，是个在大城市打工的农村姑娘，送过外卖，摆过地摊，被欺负过，却总在深夜对着老家的方向说“我没事”。林洛翻开剧本，看着阿春在暴雨里推着陷进泥坑的电动车，对着电话里的母亲笑着说“今天生意好”，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分明就是她刚到上海时的样子。
“晚上有个剧本围读会，衍初让你一起去。”张弛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就当是聊天。”
围读会在顾衍初的私人工作室举行。林洛到的时候，导演和编剧已经在了，顾衍初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手指在某一页反复摩挲。
“来了。”他抬头朝她笑了笑，指着身边的空位，“坐这儿。”
林洛坐下时，才发现他摩挲的那页，正是阿春暴雨推车的戏。“这个角色，”顾衍初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觉得最难的地方在哪里？”
“是笑着说‘我没事’的时候。”林洛翻开自己的剧本，上面画满了批注，“明明快撑不住了，却要装得很轻松，这种反差太磨人了。”
顾衍初的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戳中了。“我刚拍戏时，”他忽然说起自己，“有场淋雨的戏，拍了整整一夜，冻得浑身发抖，导演却一直说‘情绪不对’。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躲在角落哭，经纪人却跟我说‘镜头拍不到眼泪，观众只看结果’。”
林洛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像他这样的顶流明星，也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所以阿春的‘没事’，”顾衍初的指尖划过剧本上的台词，“不是装给别人看的，是装给自己看的。她得骗自己‘能撑下去’，才能真的撑下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林洛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那是藏在光鲜背后的疲惫，是强撑着往前走的倔强，像她曾经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围读会结束时，已经过了午夜。外面下起了小雨，顾衍初送林洛回家，车里没开音乐，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
“你好像很懂阿春的痛。”林洛轻声说。
顾衍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老家在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们总说‘供你读书不容易，得混出个人样’。刚入行时，我最怕的就是给他们打电话，怕他们问‘今天拍了什么戏’，怕他们知道我其实在跑龙套。”
他侧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黑。“有次我爸来探班，看到我在剧组里给人端茶倒水，回去就跟我妈哭了。后来我妈打电话说‘不行就回家，家里有地’，我却跟她说‘我过得很好，马上就要当主角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眼里却有泪光：“那时候说的‘很好’，其实是每天啃面包，住地下室，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
林洛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原来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人，心里也藏着这样的旧伤疤——那些咬牙硬撑的夜晚，那些报喜不报忧的电话，那些骗自己“能行”的瞬间，都是一样的。
车到楼下时，雨停了。顾衍初看着窗外，突然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林洛不解。
“羡慕你能把真实的自己放进声音里。”他转过头，眼神认真，“我的表演总有层壳，怕别人看到里面的东西。可你的声音很干净，痛就是痛，暖就是暖，藏不住。”
林洛看着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说她的声音“鲜活”——因为那是她用真实的日子熬出来的，带着烟火气，带着伤疤，也带着不肯认输的劲儿。
“衍初，”她鼓起勇气说，“阿春的配音，我会好好练的。我想让她的声音里，既有痛，也有光。”
顾衍初笑了，眼里的旧伤疤像是被这句话照亮了，柔和了许多。“我相信你。”
林洛下车时，他突然叫住她：“对了，上次你送的兔子T恤，我穿着去见我妈了。她问我‘这衣服挺好看，在哪买的’，我说‘一个很厉害的配音演员送的’。”
林洛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跑进楼道，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站在窗前，看着顾衍初的车消失在夜色里，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旧伤疤，或许不必刻意遮掩。
就像阿春的“我没事”，就像顾衍初的“过得很好”，就像她曾经在雨里奔跑的狼狈，都是成长留下的印记。而好的声音，好的表演，或许就是能让这些印记发出光来，让那些相似的灵魂，能在某个瞬间，彼此看见。
书桌前的新灯罩透出柔和的光，林洛翻开阿春的剧本，在“我没事”三个字旁边，轻轻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她知道，这个角色会很难，但她会带着自己的伤疤，带着顾衍初眼里的光，把阿春的故事，好好地讲给世界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