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是被母亲的惊呼声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土炕的被角还带着夜的凉，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就见母亲举着手机冲进里屋，屏幕的光映得她脸上又惊又喜：“洛洛！你快看！你讲的故事上热搜了！”
手机屏幕上，#乡村声音日记有多治愈#的词条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爆”字，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她发在配音网站的短篇集，下面已经堆了几万条评论。林洛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指尖发颤——有人说“听着麦收的声音想起了爷爷”，有人说“荠菜饺子的描述让我想家了”，还有人在问“这个配音员是谁，声音太干净了”。
“这……这是咋回事啊？”母亲在旁边搓着手，又想碰手机又怕碰坏，“昨天不还说就一个读者吗？”
林洛也懵着，直到看到顾衍初发来的消息，才慢慢回过神。他说：“我让人把音频推荐给了几个生活类博主，没想到反响这么大。恭喜你，林洛老师。”
后面跟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像在说“这火来得比预想中快”。
窗外传来父亲咳嗽的声音，林洛抱着手机跑出去，正看见父亲站在枣树下，手里还攥着那把扫叶的扫帚。“爸！”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您看，好多人喜欢听咱老家的故事！”
父亲眯着眼睛凑近屏幕，粗糙的手指在“热搜”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没说话，却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烧火，今天煮荠菜饺子。”
林洛看着他的背影笑起来，晨光落在父亲佝偻的背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原来让他认可的，从来不是“签约”或“工作”，而是她真的把家乡的暖，送到了更多人心里。
顾衍初是在片场被助理拽着看手机的。
监视器屏幕上刚拍完阿春给流浪猫喂食的镜头，导演正夸他“眼神里有东西”，助理就拿着手机冲过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顾哥！火了！林洛姐的音频彻底火了！”
他接过手机，看着那个刺眼的“爆”字，又划到那些带着温度的评论，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晨光从片场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他握着手机的手上，像林洛笔记本里写的“阳光碎成了金豆子”。
“顾哥，您这步棋走得太妙了！”助理在旁边感慨，“既帮了林洛姐，又给纪录片预热了，现在好多人都在问旁白是不是她配。”
顾衍初把手机还回去，目光落在远处的“呱呱”身上。小狗正被场务逗着玩，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看见他望过来，立刻颠颠地跑过来，小爪子在他鞋面上踩出几个浅印。
他弯腰抱起小狗，指尖被它的舌头舔得发痒：“不是我妙，是她的声音里有东西。”有别人学不来的根，有藏不住的暖，就像这只从流浪狗变成“小明星”的呱呱，自带让人想靠近的温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镇上。王大爷家的儿子特意骑着电动车来送了袋新摘的荠菜，说“听了洛洛讲的饺子，家里婆娘非让我来讨点新鲜的”；村支书也打来电话，问能不能多录点村里的事，“让外面人也看看咱新农村的样子”。
林洛坐在八仙桌前，看着堆在桌上的荠菜，又看了看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忽然有点慌。她想给顾衍初发消息说“有点怕”，指尖刚碰到输入框，就收到了他的视频请求。
屏幕里，他刚卸了妆，额角还带着点没擦净的妆粉，身后是片场的布景板。“别慌，”他看穿了她的局促，声音放得很轻，“就像你跟我讲饺子那样，对着麦克风，只当在跟一个人说话。”
“可现在有好多人……”
“再多的人，也是一个一个听的。”他笑了笑，镜头晃了晃，拍到趴在他腿上的“呱呱”，“你看，连呱呱都在给你加油呢。”
小狗像是听懂了，对着镜头“汪”了一声，奶气的叫声透过屏幕传过来，林洛忍不住笑出声，心里那点慌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对了，”顾衍初忽然说，“纪录片剧组刚才联系我，说想把你的短篇集作为配套音频，跟着正片一起上线。”
林洛愣住了：“真的？”
“当然，”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你的声音，本就该被更多人听见。”
傍晚的灶房里，荠菜的清香混着面香漫出来。林洛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母亲把包好的饺子下进沸水，锅里立刻浮起一片白胖的影子。父亲蹲在灶门口添柴，火光映得他脸上沟壑分明，像幅温暖的老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网站发来的签约合同，比上次的条件优厚了很多，还特意注明“保留乡村题材音频的独立创作权”。林洛看着合同上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刚到上海时，在出租屋里对着麦克风反复练习的夜晚，那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声音能被这么多人听见，能把家乡的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饺子熟了！”母亲把盛着饺子的瓷盘端上桌，热气模糊了镜片，“快吃，凉了就不鲜了。”
林洛夹起一个饺子，咬开薄薄的皮，荠菜的鲜混着鸡蛋的香在嘴里散开，烫得她眼眶发热。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像她此刻心里翻涌的暖。
她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热搜只是个开始。就像麦地里的小苗，被春雨一浇就疯长，可根扎得深，就不怕风刮雨打。而她的根，就在这盘饺子里，在父亲添柴的动作里，在顾衍初那句“该被更多人听见”里，在无数个愿意相信“暖能传递”的陌生人心里。
手机屏幕又亮了，是顾衍初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他的休息室小几上，那本牛皮纸笔记本翻开着，上面新写了一行字：“原来治愈的从来不是声音，是藏在声音里的生活气——给突然走红的林洛老师。”
林洛看着照片，夹着饺子的筷子顿在半空，忽然觉得，这场各自的生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彼此的依靠。就像此刻锅里翻滚的饺子，热热闹闹的，都是生活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