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
翌日,太和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龙椅上那个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身上。
傅雷端坐在龙椅上,努力挺直了腰板,模仿着傅中庭那种生人勿近的帝王威压。
他清了清嗓子,沉稳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昨夜和林倾倾的反复推敲。
“关于平北将军定国公世子崔国浩兵败一事,朕已有决断。”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底下神色各异的官员们,尤其是在站在武将前列的几位崔家旁支,以及站在文官队列里,眼观鼻、鼻观心的林清书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珠帘之后,那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上——太后。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的最终裁决。
崔家是太后的母族,崔世子是太后的亲侄子,也是皇帝的嫡亲表哥。
按理说,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是年轻将领冒进,吃了个小败仗,罚俸思过,来年再找机会戴罪立功便是。
往大了说,是临阵脱逃,致使数千将士埋骨他乡,边防线洞开,这是足以满门抄斩的大罪。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年轻帝王,会如何处理这块烫手的山芋。
是维护皇族颜面,轻轻放过?还是六亲不认,以儆效尤?
傅雷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珠帘后的那道视线,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喙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的脊梁骨压断。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想起林倾倾昨晚给他打的气:“你现在是皇帝!她是你妈,又不是你债主!群臣是你家的小鸡仔”。
想到林倾倾,傅雷不由笑了
“崔参将,年轻气盛,孤军冒进,致使北境防线险些被破,此为大过,断不可恕!”
傅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崔家的几个武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开始蠢蠢欲动。
珠帘后的太后,身形也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不顾太后的颜面,直接定了这么重的罪。就在崔家人也以为大祸临头,准备出列求饶时,傅雷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然,念其孤军深入,亦有杀敌之心,且在兵力悬殊之下,拼死保全了主力,未使全局糜烂。功过相抵,死罪可免。”
这一下,殿内更安静了,所有人都被皇帝这大喘气的操作搞懵了。
这到底是罚,还是不罚?
傅雷很满意这种效果,现在他能感受到掌控一切的感觉。
“传朕旨意。”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削去崔国浩参将之职,降为普通校尉。即日启程,发往南境的朔方军镇,令其戴罪立功。无诏,终身不得返京!”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愣住了。
削爵降职,发配边疆。这惩罚不可谓不重,直接断了崔国浩的前途,也狠狠打了崔家的脸,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谁也不能说皇帝徇私枉法。但同时,人没杀,给了太后和崔家一个天大的台阶下。军中立功也是一场仗的事,那崔国浩不就又起复了嘛。活着,只是去边疆吃几年沙子,总比掉脑袋强吧?
太后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总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皇帝罚得太重,要求法外开恩吧?那崔家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而且,把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将领发配到战事最频繁、监控最严密的朔方军镇,远离京城的权力中心,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囚禁。
一时间,朝堂之上,心思各异。
有的人暗自佩服皇帝手腕高明,有的人为崔家感到惋惜,还有的人,比如林清书,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女婿,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一丝……警惕。
唯有珠帘后的太后,一言不发。良久,才从珠帘后传来一个清冷而疲惫的声音。
“陛下英明。”三个字,听不出喜怒。
“退朝吧。”
说完,不等傅雷回应,珠帘后的身影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径直离去。
傅雷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老妈这是真生气了。
……
鸾凤殿。
林倾倾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木棍,戳着御花园里花坛的土。
她已经换回了林婉仪的装束,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裙摆上还沾着几点泥土,看起来和这雍容华贵的宫殿格格不入。
“娘娘,您就别戳了,这可是西域进贡的‘醉贵妃’,戳坏了内务府又要念叨了。”旁边的小宫女一脸为难地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倾倾不耐烦地丢掉木棍,拍了拍手,“真没劲,还不如去禁军的校场上打一套拳。”
她正抱怨着,就看到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晏嬷嬷,领着一队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
林倾倾心里暗道一声“来了”。
果然,晏嬷嬷走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婉仪娘娘,太后有请。”
林倾倾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受宠若惊又带点惶恐的表情,完美代入了林婉仪的人设。
“嬷嬷客气了,不知母后召见,所为何事?”
晏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娘娘去了便知。”,“成吧,谁让这里是人家管呢”,林倾倾心里腹诽着,跟着晏嬷嬷,一路来到了慈安宫。
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太后正端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但那速度快得像是要搓出火星子来,显然是气得不轻。
“儿臣给母后请安。”林倾倾乖巧地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二人。
“朝堂上的事,你听说了?”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倾倾心里一紧,脸上却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儿臣……儿臣不知。”
“哼。”太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不知道?皇帝要把我的亲侄子,他的亲表哥,发配到朔方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当小兵,你会不知道?”
林倾倾连忙让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母后息怒!此事……此事儿臣也是刚刚才听说,儿臣……”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酝酿情绪,准备按照昨晚和傅雷商量好的剧本,开始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