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到得自个儿住所,回思适才与忘尘相谈的,不觉想起哥哥弟弟,黯然自苦,又不知该走该留,闷了大半日。次日,她早起到忘尘处去请安,两人又是说了些话,忘尘却未提传武一事,而后又有庵中尼姑来与忘尘议事,柳惜见只得回去,自取了剑,在庭中习练旧招。
往后一连数日,柳惜见每去拜见,忘尘皆是不说习武之事,只与柳惜见找些闲散话来说。柳惜见若问起,忘尘只说再等些时日。柳惜见只得又回来,捡了旧日常泽传他的武功重又练起。到得后来,以此为常,晨起一众尼姑做早课时,她便在住处静静修习内功。忘尘知晓后,也只是叫众人不在那时去搅扰她。只是柳惜见在外许久,向来是和人过招,在庄中时,也是与师姐师妹或是师兄弟对练,相较之下,如今自己一个人比划招式,只觉进益甚微。但忘尘不授艺,总不能把已有的荒疏了,她仍是每日苦练。
那日,与廉孤飞在飞天渡外过招,她将廉孤飞所使剑法记下,每日过脑回思,只是一路来人多,她不敢放手去练,这时到了水月庵,是个静处,但忘尘又在,更是说传艺而不传,柳惜见摸不定她心,只怕忘尘是设下什么法儿做考验,又或是暗中窥伺,因此也不敢溜出去,练廉孤飞使过的那一些剑招,依旧是每日在头脑中回过。
连日来无事,她得闲时四处走动,与庵中之人倒混得熟了,时常也帮着她们做些洒扫活计,又或是与众一同诵经,这日子虽枯燥无味,但却叫她心慢慢静下。
汤芷芬每过三日给她送药来,她瞧汤芷芬如此奔波,实在操劳,便叫她将那药分量拿好,每回多送些,免得多跑,汤芷芬却道:“这么点路,也不累的,我倒想日日能出来,在庄里有时也憋闷得慌。”柳惜见也只得由她去。
谁知这日子却静得不久,这一日回到房中,她便见枕上斜着封信,柳惜见一见,心下即烦,拿了那信看过,果是展泉山字迹,信上只四字:请来相见。
柳惜见轻轻一声冷笑,把那信焚了,只做不见,过后仍是每日照着过自个儿的日子。过得几日,她枕上又放了一封信,仍是展泉山送来的,信上还只四字:速来相见。柳惜见又是点火将信焚了不做理会。
过得两日,她用过晚饭后回房,推门一瞬,见当中立有一人,柳惜见一惊,便想动手,那人回过身来,又叫柳惜见吃了一惊,竟是梅渡言。
柳惜见轻声道:“梅大哥,怎会是你?”
梅渡言道:“霏儿。”
柳惜见折去将门合上,再转回来道:“你们回来了。”却见梅渡言神色有忧,忙又问道:“你怎么了梅大哥?”
梅渡言道:“霏儿,我……”
柳惜见看他似有难言之隐,道:“咱们兄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梅渡言顿了顿,道:“我来,是有事求你?”
柳惜见道:“何事?”
梅渡言道:“珍儿被冻伤了,需一味药,火蛟龙,展大侠说,这药万古山庄有,哥哥来,便是想问你,你可能拿到这药?”
柳惜见听罢,微一思索,道:“这几日,展大侠往我这里递信,便是为了此事?”
梅渡言道:“是,我看你迟迟不去,怕你事重,但实在等不得了,便来寻你。”
柳惜见大感歉仄,道:“梅大哥你放心,那药我会设法寻来的,只不过,咱们庄里的药,都由药房管着,那火蛟龙稀有,又有特定之用,药房的人管得甚严,平日里支取也要报送给师父他们知道,我取药,可能要费些时日。”
梅渡言默言一阵,道:“好。”
柳惜见看他虽不多言,但也能觉出他急处,心下越加自怨,道:“冻伤,白姑娘如何会被冻伤的?”
梅渡言道:“遇了点事,我没护好她。”只这一句,他便不再多说。
柳惜见又是怪疑,道:“大哥放心,那药我会设法取来的。”
梅渡言点点头,道:“霏儿,对不住,我这回,没能去到西域大雪山。”
柳惜见道:“这算什么对不住,又不是我一辈子见不到哥哥他们了。”她正想与梅渡言说这回在飞天渡与谭鑫玉等错过一事,但转念又想,这一说来话长,要是撞上人来,岂不是糟糕,便和梅渡言道:“梅大哥,你先回去,我晚些去寻你们。”
梅渡言道:“好。”当下,柳惜见送了梅渡言出门,梅渡言看四处无人,即展开轻功去了。
柳惜见回到屋中,心自想道:“冻伤,梅大哥支支吾吾的,到底是如何冻伤的。”微一思索,又想:“不会是去西域的路上伤着的吧。”
越想心越是难安,她躺倒在床上,又想取药的法子。那“火蛟龙”,原是产于北边大漠中的一种赤色毒蛇,长了五年以上的赤蛇,有驱寒袪瘀活血的良效,非其他驱寒之药可比的。这蛇都是腊干了用来入药,得名“火蛟龙”。
但这种蛇因生在沙漠之中,茫茫黄沙,流动无定,这蛇行过痕迹,不多时便能被沙盖住,因此极为难寻,得来殊为不易,万古山庄这么些年,也只得了三条。而此药只用于驱寒,便是专给那练摩冰掌不得法而受伤的弟子治伤用的。
万古山庄从前,常有弟子偷偷习练摩冰掌,但多因内力未到火候,遭寒气反侵,轻的不过经脉中蓄了寒力,重的便走火入魔而死。这些受了寒伤又还可救的弟子,便是用“火蛟龙”来医治。后来这药难得,再经一件大事,常泽存了怒,便直接摆明了话,要是再有偷练摩冰掌的弟子,一律不给治。只那些得了师长允肯但习练受伤的弟子方能用,是以万古山庄中于此药管约甚严。哪怕是被外人阴寒内力伤及,也只能靠人渡阳刚一路内力相救,不得用“火蛟龙”这药。
柳惜见练摩冰掌之时,常泽便再三嘱咐,若有冲突不破的关节,不可强求,免得自伤,柳惜见多年来也是遵命而行,未出过什么差错。如今非要她寻这药,一时还真无法。
她心道:“这么几年,也只马师叔练功不得当用过那药,不是因练摩冰掌受伤,这药可拿不着的。贿赂药房的师叔?”她摇摇头,思想道:“不成,那些师叔不是贿赂得了的,我钱一拿出来,他们准就把我送到师父跟前去了,到时如何交代。偷么?庄里人也不是吃素的,查到我头上,一样玩完。”
一时思潮百变,均归于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