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道:“是我身上藏有这许多私密,不好直接去要,法子也还是会有的。”
白珍道:“若是于你有危难,那这事便作罢了。”
柳惜见道:“万事皆有法,不难的。”又道:“是了白姑娘,如今你的情形如何?”
梅渡言道:“每过两日,便要给她渡济内力御寒。我走的那两个月里,是展大侠的一位朋友运内力帮珍儿的。”
柳惜见听得明白,道:“若是拖得久了会如何?”
梅渡言道:“展大侠说,若不能根治,珍儿会瘫痪的。”
柳惜见道:“我晓得了。”低眉沉吟片刻,道:“大哥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把药弄来的。”
他二人已几回赖托柳惜见,此次却又不得不再央烦于她,心中难安,都是不敢多言。
外头火已烧得旺了,高山蹭了进来,道:“梅少侠,柳姑娘,可以带白姑娘出去烤火了。”
梅渡言当即扶了白珍起身,又拿了一件狐皮大氅给她披上,这才扶了白珍出去。
柳惜见跟了在他二人身后,到得火旁只站了一会儿,她便觉热,只是要陪着白珍,忍了不退。展泉山、龚霜纨、高山几个,都是远避火盆。
柳惜见与白珍谈得一阵,那面展泉山忽然道:“柳惜见,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柳惜见心虽不愿,但人已开口,总不好不去,起身过去道:“何事?”
展泉山不言,取了灯笼,转身往房侧的一条小道上去。柳惜见随于他身后,待行出一程,到了一片竹林旁,展泉山才开口道:“这几月,你去了哪里?”
柳惜见道:“南边。可要多谢你了,还央人去寻我,云峰可给你回信了没有?”
展泉山道:“我也才收到他的信,你这一趟,可有够威风的。”
柳惜见道:“我一路被人追着打,哪里有威风。”
两人相对而立,静默一阵,展泉山道:“你帮云峰救了柏鸣月出来,他要我好好向你谢过。”
柳惜见道:“我不用他谢。”说着,行离展泉山几步,又道:“展泉山,我的身份,你为何要向无关之人提起?”
展泉山道:“你是说云峰他们?他们都是我好友,又是口风紧的,不会把你的事对外说的。”
柳惜见愠道:“人都是靠不住的,人的一张嘴越发靠不住,你这是要置我于危境!”
展泉山道:“哼,怎么?难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给你丢人了?不愿让人知道,难道只常泽一人教授过你武艺么!”
柳惜见道:“师父?你从前可是说,不许我叫你师父,我也从未把你当过师父,你教我武功,不过是欠了我爹爹的,还有什么好论的。”
展泉山气得咬牙,道:“你过来。”
柳惜见不动,双目紧视展泉山,心内难定,展泉山亦是目含威迫,瞧着柳惜见,一冰一火,相持良久,展泉山才说道:“你是恨我还是怕我?”
柳惜见只想一掌将他拍死,也不作答,展泉山道:“如今是连话都不想与我说了?”
柳惜见仍是不言语,展泉山道:“自你知道我心事后,便有意躲着我。”
柳惜见道:“反正你的武功我也学得差不多了,你欠爹爹的还清了,咱们再无干系。”
展泉山冷笑道:“再无干系?”
柳惜见道:“待白姑娘这回的伤病治好,我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展泉山神色一冷,道:“这么便想脱身,柳惜见,你是在外逞威风久了,耍到我这里来了。”一面说,一面踏前,道:“可我展泉山,是那任你摆弄之人么?”
柳惜见道:“何来摆弄,当初我爹爹废去一身武功,换你教我习武,此不过一桩交易,而今我将你的功夫学得差不多了,这桩交易自也完了。”
展泉山道:“完不完的,是我说了算的。”
柳惜见只怕他将自己身份传出去,心下微一思索,觉这事实在是自己急了,才想要再说,展泉山便说道:“柳惜见,我这几月已想得明白了。”
柳惜见道:“明白什么?”
展泉山道:“我看上你,并非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柳惜见又惊又怒,一时气得发怔,也不知如何接口。展泉山见她神情,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是何时便看上你的,看上了便是看上了。最先你爹瞧破我心思,逼着我不许对你有非分之想……”
柳惜见不知他口里还会说出如何不堪的话来,急道:“闭嘴!”
展泉山却不理会,道:“那时被你爹一说,我还觉自个儿心思龌龊,竟然对自己瞧着长大的孩子有了情谊,便为这,我才把自己真心藏了。”
柳惜见身子发颤,却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道:“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展泉山轻笑一声,道:“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过够了日日将这话放心里的日子了,柳惜见。”
柳惜见颇有些心慌意乱,那面展泉山却仍在道:“我真的过够那样的日子了,上回在合家口,霜儿与我说的话被你听见,你不知我有多欢喜,我的心终于叫你知道了,我再不用藏着掖着了。可是,那过后,你便不想再见我,如何叫你你都不来,我又是何等苦闷,小丫头,你可知道?”
柳惜见道:“不想知道!”
展泉山浑不在意,道:“我被关了三年,又想了几个月,算是想通了。”
柳惜见转身欲走,展泉山却道:“把我的话听完,不然一会儿回去,我叫你梅大哥也知道,你既叫他一声大哥,那他也算是你的长辈,咱们的事,要不还是给他做主。”
柳惜见回身怒道:“你胡说什么!”
展泉山道:“我展泉山想要的东西,向来没有白白便放过的,一拿了在手里,只会牢牢抱住不放,你也一样。”
柳惜见道:“我是人,你打错主意了。”
展泉山道:“都是一样。”
柳惜见气得说不出话,展泉山道:“我虽授你武艺,可你也说了,那不过是与你爹爹商议好的一桩交易,咱们并无师徒名分,也不用顾忌这些。是了,你还曾说,我与你是陌路人,陌路人那也是极好的,世间夫妻,最初都是陌路人,后来才同路的,你我何尝不是呢。”
柳惜见背脊一阵凉,摇头道:“你当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