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六点,山雨欲来。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晕像被拉长的月亮,斜斜罩在沙发。
敖烬背对灯光,指节在玻璃杯口一圈圈收紧,杯里没水,只剩半片被咬得发白的柠檬。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龙角与尾骨的轮廓若隐若现,像随时会撕破人形。
(二)
楼梯口传来软绵绵的脚步。
呦呦抱着小恐龙,睡衣领口歪歪扭扭,露出半截锁骨。
她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吸了吸鼻子,声音比蚊子还轻:“爹地。”
敖烬没回头,肩膀却微不可察地松了半寸。
小姑娘赤着脚,一步一步踩进光晕里,地板冰凉,她却像感觉不到。
(三)
走到沙发边,她踮起脚尖,把一张皱巴巴的蜡笔画举过头顶。
画上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一个头顶龙角,一个抱着恐龙,中间歪歪扭扭写着:
“和好券,一次有效。”
敖烬垂眸,指尖碰到蜡笔的颗粒感,酸涩忽然从喉咙涌到鼻尖。
他蹲下身,视线与女儿齐平,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冷战结束?”
呦呦点头,睫毛上还沾着下午未干的泪,却先弯了眼睛。
(四)
下一秒,她扑进他怀里。
小小的身体带着奶香与栀子味,撞得敖烬胸口发闷。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像接住一朵坠落的云。
“我最喜欢爹地。”
奶音软糯,却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所有锁链。
敖烬的指尖插进她发间,掌心贴着她温热的后脑,声音低得发颤:“爹地也最喜欢你。”
(五)
窗外,第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雷声滚过屋顶,呦呦在他怀里抖了抖,却没躲。
敖烬掌心覆上她后背,一缕极轻的龙息顺着脊椎滑下,像替她披上一层看不见的软甲。
灯光下,他的影子终于收拢,龙角与尾骨悄然隐去,只剩一个父亲的轮廓。
(六)
雷声中,别墅外的监控灯忽然闪了三下。
院中栀子花丛无风自动,花枝折断,带露的叶片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飘向看不见的黑暗。
敖烬抬眼,竖瞳在昏黄灯光里一闪而逝。
他抱紧怀里的小姑娘,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今晚爹地守着你。”
却在起身的瞬间,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不属于人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