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喉咙发紧,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尖啸。夹克男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剥开他的颅骨,直接窥探里面那些疯狂而不合逻辑的记忆碎片。他看到的那缕灰雾是真实的吗?还是高烧和创伤下的又一个诡谲幻觉?
他不能承认。承认了,他可能会从“病人”直接变成“标本”。
“没……没什么,”林默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医生,试图抓住一根看似正常的救命稻草,“只是……突然有点头晕,想吐。”他配合地做出一个干呕的动作,身体微微蜷缩,这个动作牵动了不知哪里的肌肉,真实的痛楚让他额角渗出冷汗,反而让表演显得更为逼真。
医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脑震荡的后遗症之一。你需要休息,不能受太多刺激。”他这话像是说给林默听,又像是说给旁边的夹克男听。
夹克男没有理会医生的暗示。他的目光依旧像钉子一样钉在林默身上,那层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没有丝毫减退。他不再追问“看到了什么”,而是换了一个更直接的角度。
“你是在城西废弃的‘光华纺织厂’旧址被发现的,”夹克男的声音平稳,却每个字都带着重量,“那里已经封闭多年。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一个……很不寻常的位置。现场还有一些难以解释的痕迹。”
光华纺织厂?林默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过去的记忆如同蒙着一层浓雾,最近几天的更是支离破碎。废弃工厂……冰冷的触须……这似乎能对应上?但“难以解释的痕迹”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去的那里。”林默艰难地回答,这至少部分是实话。
“你是一个人?”夹克男追问。
“我……不记得了。”
“你手里的东西,”夹克男的视线再次落到林默紧握的左手上,“是在那里找到的吗?”
铃铛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仿佛一个活物的心跳。林默感到右掌心的字符又是一阵灼热的搏动,似乎在抗议,又像是在警告。他猛地摇头,动作太大,又是一阵眩晕袭来:“不!这是……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一直带着的!”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连医生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夹克男沉默了几秒,病房里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呼吸声。他似乎在评估林默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李主任,”夹克男终于稍稍偏过头,对医生说道,“他的情况,除了脑震荡和脱水,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比如,血液检查结果有没有异常?”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看着夹板上的记录:“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是主要问题。血液报告基本正常,除了有些应激性的指标升高,符合他的状况。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体温有点异常,持续低烧,但找不到感染灶。”
夹克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震鸣猛地从林默左手的铃铛内部炸开!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他的颅骨,搅动着他的脑髓!
“呃啊!”林默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头部如同被铁箍死死勒紧,眼前瞬间一片雪花般的噪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右掌心的字符变得滚烫,仿佛烙铁重新按了上去!那股一直蛰伏在他血管深处的冰冷洪流猛地苏醒,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冲撞!
眼前的景象彻底扭曲、碎裂!
医生的白大褂和夹克男的身影变成了晃动模糊的色块。但在这些色块周围,他清晰地看到了——无数条颤动的、半透明的“线”!它们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空间,连接着墙壁、天花板、医疗器械、甚至连接着医生和夹克男的身体,延伸到门外,没入无尽的虚空……
这些线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一种只有他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低频嗡鸣。
而更让他血液冻结的是,在夹克男的周身,那层灰黑色的雾气不再是隐约的错觉,而是变得清晰可见!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阴影,缓缓蠕动,散发出一种极度冰冷、死寂、非人的气息,与周围那些颤动的“线”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幻觉?不!这种感觉太真实了!这种冰冷的痛苦,这种仿佛要撕裂他灵魂的冲击!
铃铛在他手中疯狂震动,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你怎么了?!”李医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惊疑。
夹克男脸色一变,猛地又向前跨了一大步,似乎想要按住剧烈颤抖、几乎要蜷缩起来的林默。
就在夹克男的手即将碰到林默肩膀的瞬间——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
病房顶棚的那盏白炽灯,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不仅仅是这盏灯,整个病房的电源似乎都在一瞬间被切断,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那一道微弱阳光,勉强勾勒出房间里几个人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林默粗重的喘息声异常清晰。
他左手的铃铛,温度高得吓人,那些黯淡的符文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渗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淤血般的暗沉光泽。
而那无数颤动的“线”,在黑暗的背景下,反而显得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