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玄瘫在剧烈震动的船板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伤处如同被重锤敲击。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意识在清醒与谵妄的边缘徘徊。身后的海岛已缩成一条墨绿色的细线,最终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之下。
暂时安全了?不。这艘破船就是他的新囚笼。燃油即将耗尽(油表早已失灵,但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发动机过热,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所剩无几的淡水在烈日下迅速减少,饼干早已吃完。伤口在盐分、汗水和高温的联合攻击下,红肿发热,疼痛不断升级,提醒他败血症的阴影正在逼近。
他必须找到陆地,或者……被经过的船只发现。但后者风险极大,可能是严正弘布下的另一张网。
时间在灼热的阳光和无尽的海浪中缓慢流逝。一天?两天?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嘴唇干裂出血,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剧痛。幻觉开始出现:时而看到海市蜃楼般的绿洲,时而听到严正弘冰冷的嘲讽,时而感到东东那双清澈眼睛的注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涣散,准备任由这破船载着他沉入海底时,一点不一样的色彩撞入他模糊的视野——前方海面上,漂浮着一小片纠缠的海藻和枯木,而在那堆杂物之中,有一个粗糙的、用树枝和浮草搭建的……鸟巢?几只海鸟正绕着那一片区域盘旋。
鸟巢意味着……可能有蛋?
一股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虚脱。他挣扎着调整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将船艰难地靠向那片漂浮物。
果然!在那粗糙的鸟巢中央,静静地躺着三枚灰白色、带有褐色斑点的海鸟蛋!
食物!宝贵的水分和蛋白质!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枚蛋全部捞起。蛋壳触手微凉。他迫不及待地敲开一枚,将蛋液仰头倒入口中。腥滑的液体滋润了如同着火般的喉咙,提供了些许能量。他如法炮制,吃掉了第二枚。
当拿起第三枚时,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伴随着严正弘无人机和追兵的阴影,在他被高烧灼烧的大脑中成型——他需要武器!哪怕是最简陋、最原始的武器!
他没有扔掉蛋壳,而是极其小心地、用那依旧锋利的工具钳尖端,在蛋壳较尖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敲开了一个仅能容纳沙粒进入的小孔。然后,他将里面残留的蛋液慢慢倒空,用力甩干。
接着,他俯身,从船底积存的、混合着铁锈和海水的水洼底部,捞起一把细腻、湿重的沙粒。他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通过那个小孔,将湿沙灌入空蛋壳内部,直到将其完全填满、压实,重量几乎和原来的蛋差不多。
最后,他找了一点船上找到的、早已干涸变质的鱼油(可能是以前渔民留下的),混合了一点灰尘,小心翼翼地糊在那个小孔上,将其封死。
一个外表看起来几乎和普通海鸟蛋无异的……沙蛋“手雷”完成了。它很粗糙,很脆弱,但只要捏爆它,里面的湿沙就会在一定压力下猛地喷溅出来,虽然毫无杀伤力,但在关键时刻,扬沙迷眼,或许能制造一瞬间的混乱和机会。
他将这枚特殊的“蛋”小心地放在船艉一个相对阴凉干燥的地方,让封口的“胶”尽可能硬化。然后,他因精力耗尽而再次瘫倒,守着最后一点淡水,在发动机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声中,随着小船漂流,意识沉入半昏迷的黑暗。
他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何时能用。这只是绝望中抓住的一根稻草,一个微不足道、甚至可笑的准备。但在这一望无际、除了海天别无他物的绝境中,任何一点主动的准备,都是对抗彻底崩溃的唯一方式。
他握着那枚冰冷的、装满沙子的蛋,如同握着一枚微不足道却属于他自己的符咒,在无边的蔚蓝监狱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发动机终于发出一声哀鸣,彻底熄火了。小船失去了动力,只剩下海浪,推着它,漂向未知的、吉凶未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