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玄僵在病床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瞬间冻结。引擎的轰鸣声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这钢铁囚笼冷酷的心跳,一声声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那个词!从那个看似无害的船员口中吐出,如同淬毒的匕首,彻底粉碎了他短暂的侥幸!
这艘船是严正弘的!或者至少,船上有严正弘的人!所谓的救援,不过是精心策划的抓捕!下一个港口?那将是他的终点站!
恐慌如同冰水浇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经历了那么多才活到现在,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放在床尾的破烂背包上。里面的东西被检查过了吗?他们找到了什么?那枚沙蛋还在吗?那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掌握的、微不足道的“武器”。
他必须拿到背包!
他咬紧牙关,忍着全身尤其是右腿撕裂般的剧痛,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床尾挪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固定夹板的绷带摩擦着刚刚缝合的伤口,传来一阵阵令人晕眩的剧痛。
几米的距离,如同天堑。但他终于够到了背包带子,用颤抖的手将其拖到身边。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背包。里面的东西似乎没有被翻动得太乱:地图还在,工具钳还在,那串无用的钥匙也在……他疯狂地摸索着夹层,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个冰冷、粗糙的蛋壳!
沙蛋还在!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来,握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至少,他还有这个东西。
接下来怎么办?坐以待毙?不可能!
他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偶尔远处传来的、模糊的脚步声。那个送来警告的船员没有再出现。
他必须搞清楚这艘船的情况,找到逃脱的机会。李船长和那个船医,是严正弘的人,还是不知情者被利用?那个船员是单独行动,还是代表着一股势力?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初步形成——试探,并且制造混乱。
他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几分钟后,舱门被推开,进来的还是那个送餐的年轻船员,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看似无害的笑容:“怎么了?需要什么?”
王公玄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虚弱而困惑,他指了指床下:“我……我想去洗手间……但是我的腿……” 他表现出难以启齿的窘迫。
船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但还是点点头:“我扶你。” 他走上前,架起王公玄的胳膊。
就在船员弯腰用力的瞬间,王公玄的身体“不小心”猛地一歪,看似虚弱无力地撞向了旁边放着医疗器械的小推车!
“哗啦——!” 推车被撞翻,上面的金属盘、剪刀、纱布、药瓶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哦!对不起!对不起!” 王公玄立刻道歉,声音充满“惊慌”和“痛苦”,他顺势几乎完全靠在船员身上,仿佛随时会摔倒。
船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努力想稳住王公玄,又要防止自己被带倒,显得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 舱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厉喝!是李船长的声音!他显然就在附近,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看到舱内一片狼藉,和王公玄几乎挂在船员身上的狼狈样子,李船长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
“没……没事,船长。” 船员赶紧解释,“他不小心滑了一下……”
王公玄趁机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对……对不起,船长……我太没用了……弄乱了东西……”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李船长的脸,捕捉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李船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和厌恶,但似乎……并没有那种知情的阴冷或警惕?更像是一个船长对麻烦乘客/幸存者的烦躁?
“把他扶好!收拾干净!” 李船长对船员呵斥道,然后又看向王公玄,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威严,“你需要什么就跟他说,不要自己乱动!你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说完,他皱着眉头转身离开了,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待。
王公玄的心跳稍稍放缓。李船长的反应……不像知情者。至少,不像是核心的执行者。他更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或者只被告知需要“特殊关照”某个幸存者的船长。真正的威胁,来自那个看似低阶的船员,以及隐藏在船员中的其他人。
船员费力地将王公玄扶回床上,眼神阴沉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王公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疲惫不堪,内心却飞速盘算。李船长可能不是敌人,但也不能成为盟友。突破口,或许还在这个船员身上。
等船员收拾完东西,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时,王公玄突然低声开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告诉严先生……U盘的内容……我记在脑子里了。毁掉原件也没用。”
船员的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眼神中瞬间爆发出震惊和一丝杀意,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他死死盯着王公玄看了几秒,没有回答,快步离开了舱室,门被重重关上。
鱼饵撒出去了!
王公玄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赌对了!这个船员,甚至他背后的人,并不知道U盘已经被严正弘销毁(或者严正弘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依然认为U盘里的信息是存在的、有价值的!而他现在声称信息记在脑子里,瞬间提升了自己的“价值”,也从随时可以被清除的逃亡者,变成了需要被“安全送达”的活体情报!
这能暂时保住他的命,但也让他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一旦到达目的地,他被严正弘的人接手,榨干信息后,下场只会更惨。
他必须在这艘船到达目的地之前行动!
他握紧了那枚沙蛋。机会只有一次。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制造足够混乱、并且能接触到救生设备或者通讯设备的时机。
引擎依旧轰鸣,货轮破开海浪,坚定不移地驶向某个被设定的坐标。但在这钢铁巨兽的腹腔内,一场新的逃亡,已经在暗流中开始酝酿。王公玄如同受伤的困兽,蜷缩在床铺上,耳朵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每一个脚步声,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稍纵即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