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引擎单调的轰鸣和伤口的阵痛中缓慢爬行。王公玄紧闭双眼,但所有感官都如同拉满的弓弦,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那个年轻船员离开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的神经上。
他没有等太久。
舱门锁舌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悄然出现,阴影中,那个年轻船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他手里没有餐盘,没有药品,只有一把在舱室冷光下闪烁着寒光的、船用保养良好的锋利扳手。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床上似乎“沉睡”的王公玄身上,眼神里再无之前的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一丝急于完成任务的不安。显然,王公玄那句关于“记在脑子里”的话,非但没有保住他,反而让某些人决定提前消除这个不确定因素,以免节外生枝!
船员悄无声息地逼近床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扳手,对准了王公玄的太阳穴!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训练,或者至少,心狠手辣。
就在扳手即将落下的瞬间!
王公玄一直紧握在薄毯下的左手猛地挥出!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枚粗糙的沙蛋!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沙蛋狠狠砸向船员近在咫尺的脸!
“啪嚓!”
脆弱的蛋壳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在接触到船员鼻梁的瞬间猛然爆裂!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
只有一大蓬潮湿、粘稠、夹杂着细小沙粒的混合物,如同被踩爆的浆果,猛地糊满了船员的口鼻和眼睛!
“呃啊——!” 船员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潮湿的沙粒和蛋壳碎片狠狠砸进他的眼睛,瞬间带来难以忍受的辛辣刺痛和完全失明!更多的沙泥混合物粗暴地灌入他因惊愕而张开的嘴巴和鼻孔,引发剧烈的呛咳和窒息感!扳手“哐当”一声脱手掉在金属地板上。
就是现在!
王公玄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从床上弹起!完好的左腿狠狠踹在船员因痛苦而弯曲的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船员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前跪倒。
王公玄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他左手顺势抓起床头那个沉重的金属输液架,用尽全身的蛮力,朝着船员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船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一动不动,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公玄瘫回床上,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左肩因为用力过猛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右腿的伤口也因刚才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绷带。
但他成功了!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不能停留!这里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迅速从床上滚下,单腿跳到那个昏迷的船员身边。他快速搜查对方的口袋,找到了一把多功能折叠刀、一小卷高强度尼龙绳、一个防水打火机,还有……一张门禁卡!
他毫不犹豫,用尼龙绳将船员的手脚死死捆住,并用撕下来的床单塞住他的嘴。将其拖到床底最深处隐藏起来。
然后,他拿起那把扳手和折叠刀,将门禁卡揣进口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舱门一条缝隙。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无机质的灯光。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靠近!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居住区!
他闪身出门,依靠左腿和墙壁的支撑,快速而无声地向着记忆中来时相反的方向移动——那里应该是通往货轮内部工作区域的方向。
他刚拐过一个弯,前方通道尽头就出现了另一个船员的身影!对方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警惕和疑惑:“嘿!你怎么出来的?你要去哪里?”
王公玄根本不答话,举起手中的扳手,做出威胁的姿态,同时加快速度向前冲!
那船员脸色一变,一边后退一边按下肩膀上的对讲机想要呼叫:“报告!那个幸存者他……”
话未说完!
王公玄猛地将手中的扳手向他掷去!同时身体扑向旁边一扇标有“工具间”的铁门!
扳手呼啸着砸在对面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那船员一跳,呼叫被打断。
王公玄则用那张从昏迷船员身上搜刮来的门禁卡猛地刷向工具间的感应器!
“嘀!” 绿灯亮起!门锁弹开!
他猛地拉开门冲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死死扣上了简易的门栓!
几乎就在同时,“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砸在铁门上!外面的人试图撞开门!
“开门!出来!” 怒吼声和拍门声不断传来。
王公玄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喘息,环顾四周。这里堆满了各种维修工具、备用零件、油漆桶,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没有其他出口。
但他注意到墙壁上有一排复杂的管道和线路桥架,通向天花板的一个检修口盖板!
出路在上面!
他迅速拖过一个沉重的工具箱垫脚,忍着腿痛爬上去,用折叠刀撬开检修口的盖板。里面是黑暗的、布满灰尘和线缆的狭窄空间,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将盖板勉强复原。
下方,工具间的铁门终于被撞开了!船员们的呼喊和脚步声涌入狭小的空间。
“人呢?!” “搜!” “上面!检修口被动了!”
王公玄在黑暗狭窄的管道空间里拼命向前爬行,不顾四周刮擦的线缆和金属边缘,只向着前方未知的黑暗深处挪动。身后传来船员试图打开检修盖板的叫骂声和撞击声,但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可能是他匆忙间没能完全盖好)。
他不知道这条管道通向哪里,但他知道,绝不能停下。货轮巨大的内部如同一个钢铁迷宫,而他这只受伤的老鼠,必须在被彻底围堵之前,找到一个真正的藏身之处,或者……一个能再次威胁到这艘船、逼迫他们改变航向的方法!
黑暗、压抑、充满金属摩擦声和自身粗重喘息的空间里,逃亡再次开始。这一次,舞台是这座漂浮的钢铁监狱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