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长，马车在官道上颠簸。
李不凡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思却早已飘回了龙虎山那座幽深的溶洞。
悬浮的巨珠，闪烁的电弧，以及那股浓烈的、如同雨后青草地的臭氧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神经。
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超越了时代的技术。
从栖云观的灭门之灾，到杭州城的商战心计，再到大都与伯颜的周旋，李不凡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执棋的人，凭着领先千年的知识，冷静地拨动着命运的轮盘。
可龙虎山的“雷池”，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的这份自负。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所谓的武功，练到高深处能开碑裂石，内力真气究竟是什么能量形式？所谓的道法，能香云结盖，引动天雷，其背后又遵循着何种未知的物理规律？
他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变得更强。
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对面闭目养神的赵火儿。
这丫头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浑不在意，呼吸绵长，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无垢剑胎”。
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体质。李不凡至今仍不完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这种体质对“力”的感知异于常人。
必须想办法，将这张底牌的威力挖掘出来。至少，在未来再次面对一些绝世高手，或是遭遇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时，他们能有逃走，甚至反击的资本。
“喂，你看什么？”
赵火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杏眼带着几分警惕，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你有没有偷懒。”李不凡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
“切。”赵火儿撇了撇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本姑娘是在养精蓄锐，懂不懂？回到大都，有的是架要打。”
李不凡没再接话，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
半月后，大都，军器监工坊。
当李不凡和赵火儿风尘仆仆地踏入这片熟悉的场地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工坊中央，一头巨大的青铜怪兽正静静地矗立着。
它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环层层嵌套、纵横交错而成，复杂的结构充满了某种冰冷的、超越时代的美感。每一根支架，每一处卯榫，都严丝合缝，精准得令人发指。阳光从天窗洒下，落在青铜的表面，反射出幽冷而深邃的光泽。
浑天仪。
它完成了。
“李……李居士！”
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浑天仪的底座下钻了出来，脸上沾着几道油污，眼神却亮得吓人。
是灵算。
他看到李不凡，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
紧随其后，一个身着官袍、精神矍铄的老者也快步走了过来，正是大司农郭守敬。他看着李不凡，眼神中带着欣赏和几分急切。
“不凡，你此去龙虎山，可还顺利？”
李不凡看着眼前这两人，又看了看那座凝聚了他们无数心血的浑天仪，一路的疲惫和心中的阴霾仿佛都被冲淡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将龙虎山发生的一切，从伯颜的阳谋，到三场论法，再到最后引动天雷，以及那禁地中的“雷池”，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是幕后推手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机缘巧合下的见证者。
听完他的叙述，在场的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郭守敬则是眉头紧锁，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胡须。作为元廷重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师引动真雷”这件事背后，蕴含着怎样恐怖的政治能量和军事价值。
而灵算的反应最为奇特。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的数据和图纸在飞速闪过。
“悬浮……无源放电……能量汲取……”他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不对，不是无源。天地本身就是源。阴阳二气……电势差……它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转换和储存装置！天啊，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设计！”
李不凡心中一动。
不愧是灵算，仅仅通过口头描述，就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木盒，将其打开。
那颗暗沉的“乾坤一炁珠”静静地躺在其中。
“这是张天师赠予我的法器。”李不凡将珠子递了过去，“他说，此物能汲取雷池神力，但最多三日，能量便会自行消散。”
灵算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颗珠子。他翻来覆去地看，甚至凑到耳边听，最后闭上眼睛，用指尖细细感受着珠子表面的纹理。
“材质不明，密度极高……内部结构……很复杂……”他像是在梦呓，“能量在衰减，逸散得很快。就像一个……一个漏水的瓶子。”
郭守敬也凑了过来，他看着那颗珠子，神情凝重：“不凡，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李不凡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浑天仪，又落回到那颗珠子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或许……可以自己给它‘充电’。”
自己充电？
郭守敬愣住了。
灵算的眼睛却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引天上的雷，灌进这珠子里！”
“天上的雷，是说引就能引的？”郭守敬皱眉道。
“雷，不过是天地间阴阳二气失衡的产物。只要我们创造出合适的条件，就能引导它的方向。龙虎山可以，大都，自然也可以。”李不凡补充道。
郭守敬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敢想，一个敢算，一股久违的豪情从心底涌起。
“好！”他一拍大腿，“工匠、材料，军器监所有资源，任由你们调遣！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些凡人，是否真能窃取这天地之威！”
计划就此敲定。
灵算立刻带着乾坤一炁珠，一头扎进了图纸堆里，他要根据这颗珠子的特性，反向推演出最合适的“动力驱动装置”，或者说，是如何有效利用其中雷电力量的机关。
工坊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