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甗蒸腾的腥气裹着朱砂粉末,在方城山石窟中凝成血色雾障。庸侯玄衣纁裳上的黼纹在炉火间忽明忽暗,其枯瘦的手指正将卜甲裂纹与鹿骨碎屑撒入沸腾的鼎镬。巫师脊背的蟾蜍刺青随肌肉虬结起伏,其手中骨匕精准刺进白唇幼鹿的颈动脉,滚烫鹿血注入陶鬲时发出滋滋声响,惊得墙角草绳捆缚的少女们颤抖如箙中箭矢——她们是庸国巫师从远方掠来的“赤牲”,每月固定时间会被缚上祭台,陶瓮承接的经血在远古铭文中被称为“赤祀”,此刻正混着鹿茸膏在青铜方彝里酵成暗紫色泥浆。
“鹿通昆仑之精,赤龙夺太阴之魄...…”
装神弄鬼的巫师们用嘶哑的咒语震得洞壁内的卜骨簌簌坠落。当少女腕间之血滴入丹炉的刹那,鼎中骤然腾起缕缕青焰,焰心浮现的骷髅状烟霭贪婪舔舐着庸侯亲手抛入的龟甲。奴隶少女黥面下的泪痕未干,石壁上已映出庸侯将鹿血髓与经血丹基揉合成形的诡影——那殷红丸药表面,竟浮动着九张哭泣的少女面孔。
这是庸侯(庸王)痴迷的“长生药”。他把药一饮而尽,幻想着长生不老。
原来,当祭祀火神仪式完结后,走火入魔的庸侯就纠集他的巫师们为其捣鼓重金属超标的“长生药”,一直到日落……与此同时,一对男女正在庸国宫城的某一隐秘地点偷情。
落日下的泥土与青铜器散发的冷金属气味交织,从山脚向上升腾。庸国的宫殿依山而建,夯土墙面被风化得斑驳不平。在2名女仆的掩护下,偷情女子身披一件染成赭色的麻布深衣,腰间束着一串青铜玉饰,每走一步,玉佩便发出清脆叮咚声。
她的乔装打扮很低调。
山间小径蜿蜒陡峭,偷情女子足蹬粗糙皮履,踩过融雪沾湿的碎石,一步步走向约定地点——某座废弃的祭祀台。那里曾是庸人献牲的圣地,如今只剩残破的土坛和几尊断裂的玉圭,坛边矗立着一尊饕餮纹青铜方鼎,鼎身锈迹斑斑。
偷情男子已侯在鼎旁。他高大英俊,身着窄袖革甲,腰间悬着一把青铜短剑,剑鞘镶有绿松石纹饰,他的眼中却燃着叛逆的炽热。见女子到来,男子大步上前,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轻抚她的发。
女的说:
“听说,巴国首领派了使者面见老不死,想说服老不死出兵蜀国。”
男的讲:
“是的。你知道,老头子对黄金没有兴趣,该使者笨得很,在老头子面前几番强调蜀国多金……我已委托饶丹点醒巴国使者。”
女说的‘老不死’,男讲的‘老头子’,都指代同一个人——庸国国王。
偷情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松脂与汗水的混合气息。 女子将男子缓缓推至鼎旁的地毯上,然后急切地投入男子的怀抱。两人的唇齿交织间,她不忘环顾四周:山风掠过坛前的一簇灰色陶片堆,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衬得这私密之地愈发幽僻。他的手指滑过她脖颈间的玉璜,那是一块来自商国的王家信物。
偷情女子是庸国的商王后棠夕,男子则是庸国的二王子煞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