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竞争对手的出现——危机与醋意

月光祠堂的惊人发现，像一剂强效兴奋剂，注入了两人探索的脉络。他们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感知和猜测，而是开始主动地、系统性地追寻线索。目标明确：弄清这座祠堂供奉的究竟是何方神祇，以及它历史上确切的祭祀传统和时间。

楚墨动用他的人脉和资源，联系上了省市两级的地方志办公室、民俗研究所，甚至通过学术关系网，找到了几位研究华南地区民间信仰和宗祠文化的专家。他以“商业项目文化背景调研”为名，进行着高效而低调的咨询。

叶苒则充分发挥她的本地优势和亲和力，带着楚墨提供的方向性问题，更深入地去“骚扰”镇上的老人们，特别是那些年纪最大、记忆最模糊的祖辈。她不再漫无目的地闲聊，而是有意识地引导话题，询问关于祠堂的古老传说、曾经盛大的祭祀场面、以及那“白头米糕”的细节。

进展比想象中顺利，却也带来了新的、意想不到的波澜。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叶苒兴冲冲地跑到民宿找楚墨，手里还拿着一个老人给的、包得层层叠叠的油纸包。

“有重大发现！”她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我问到了好几位老人，拼凑起来说，这祠堂好像不是祭祀某个具体的历史人物或者常见的神仙，更像是祭祀一位……嗯……‘守护一方水土’的古代女将军？或者说女英雄？传说她好像是为了保护这个镇子牺牲的，具体年代和名字都说不清了，太久了。”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干硬粗糙、颜色微黄的米糕：“还有这个！王奶奶听说我在问祭祀的事，特意按她小时候依稀记得的样子做的‘祀糕’，说以前就是用这个！你闻闻，是不是有点像那天晚上我们闻到的味道？”

楚墨接过那块其貌不扬的米糕，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带着米粮自然发酵的微酸和甜香，虽然粗糙，却与那晚月光下感知到的清香有几分神似。

“女英雄？牺牲？”楚墨沉吟着，这个方向与他之前收到的部分学术反馈隐隐吻合，有专家提及清塘镇一带可能存在过基于地方性英雄崇拜的独特祭祀传统，但史料极度匮乏。“年代和名字都无法考证？”

“嗯，都说太古老了，口口相传都传丢了。”叶苒有些遗憾，但马上又振奋起来，“不过！有个很重要的线索！好几个老人都提到，最大的祭祀不是在春节或者清明，而是在每年的夏至！说是‘阳极之日，祭奠英灵’，仪式特别隆重，全镇的人都会参加，还会用特定的松木蒸糕，做完仪式后分食，祈求平安丰收。”

“夏至……”楚墨立刻记下这个关键时间点，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松木蒸糕……这或许解释了那晚感知中的植物清香。”

“对！还有……”叶苒正准备继续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显示归属地是本市。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知性、发音标准甚至略带磁性的女声：“您好，请问是叶苒叶小姐吗？”

“我是，您哪位？”

“冒昧打扰，叶小姐。我叫苏媛，是一位独立美食文化研究者，偶尔也为一些媒体撰写专栏。”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友善且专业，“我最近在进行一个关于‘即将消失的民间祭祀饮食传统’的课题研究，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您似乎在探访清塘镇的古老祠堂及其相关习俗，不知道是否方便向您请教一些当地的情况？或许，我们还可以进行一些合作？”

叶苒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墨，捂着话筒小声说：“一个叫苏媛的美食文化研究者，说在做课题，想问我祠堂和祭祀的事……”

楚墨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们的调查虽然并未刻意保密，但一个陌生的“研究者”如此精准地找上门来，时机未免有些巧合。

他示意叶苒打开免提。

叶苒照做了。

“苏小姐您好，”叶苒保持着礼貌，“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和我在调查这些的呢？”

苏媛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悦耳：“叶小姐是知名主播，要找到联系方式并不难。至于调查内容……实不相瞒，我前几天也恰好在清塘镇做田野调查，听镇上老人提起有一位很漂亮的主播姑娘也在问类似的问题，描述很像您，我就冒昧尝试联系了。没想到真是您，真是太巧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楚墨的眼神却微微沉了下去。巧合？他从不相信过多的巧合。

“原来如此。”叶苒恍然，放松了警惕，甚至因为遇到“同道中人”而有些高兴，“那苏小姐您想知道些什么？我其实也是刚开始了解，知道的不多……”

“没关系，任何细节都可能很有价值。”苏媛的声音带着鼓励，“比如，您有没有了解到他们祭祀的对象？用的特定食物？还有仪式的时间？我听说似乎和夏至有关？”

她问的问题，精准地指向了他们刚刚核实的核心信息。

叶苒刚想回答，楚墨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谨慎。

叶苒立刻会意，话到嘴边改了口：“啊……这些啊，我也只是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说法，好像是有个什么传统，但老人们都记不清了，说得挺乱的，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传说的。夏至什么的，好像是有提过，但也不确定呢。”

电话那头的苏媛沉默了一两秒，随即又笑了起来，语气毫无异样：“没关系，民间口述历史就是这样，真伪混杂。不知道叶小姐最近是否还在清塘镇？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见面聊聊？交流一下彼此的信息？我对您的直播风格也很感兴趣，觉得您对美食的理解很有深度，或许未来在专栏或者研究项目上还有合作的可能。”

她的邀请听起来真诚而富有吸引力。

叶苒有些心动，看向楚墨。

楚墨面无表情，只是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拒绝她。”

叶苒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抱歉啊苏小姐，我最近可能就要离开镇子了，后面行程也比较满，见面可能不太方便。不过以后有机会再交流吧！”

“……那真是太遗憾了。”苏媛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就不打扰您了。如果您后续有什么新发现，随时欢迎联系我交流。祝您一切顺利。”

电话挂断。

叶苒看向楚墨，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见见她？她听起来很专业，而且好像也在研究这个，说不定能互通有无呢？”

楚墨的目光锐利，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时机太巧。目的性太强。她问的问题，直接切中要害，不像泛泛而谈的研究者。在情况未明之前，减少与不明背景的外人接触。”

他的谨慎让叶苒也警觉起来，想起了秦老爷子关于“怀璧其罪”的警告，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有点奇怪。”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几天后，楚墨接到了一个来自某位民俗学教授的电话，这位教授是他之前咨询的专家之一。

“楚先生，您之前咨询的清塘镇祠堂祭祀的事情，又有一位女士来打听，说是您的朋友，也想了解相关情况，我就把一些基本资料分享给她了，应该没问题吧？”教授的语气很随意。

楚墨的心猛地一沉：“一位女士？她叫什么？”

“好像姓苏，叫苏媛？她说和您很熟，也是受您启发才对这个课题感兴趣的。”

楚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和她不熟。教授，以后关于这个课题的任何信息，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这位苏女士。”

教授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答应下来。

楚墨挂断电话，脸色阴沉。这个苏媛，不仅找到了叶苒，竟然还绕过去找到了他咨询过的专家，并且冒充是他的朋友！她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更让他心生不悦的是，当天晚上，他就在一个业内小范围的高端美食文化论坛的嘉宾名单里，看到了苏媛的名字。而她提交的演讲主题简介里，赫然提到了“地方性祭祀饮食传统的现代价值探索”，并模糊地提及了“华南某古镇”的案例。

一种领地被侵犯、猎物被觊觎的感觉，混合着对未知威胁的警惕，让楚墨周身的气压再次降低。

而这个苏媛，似乎深谙如何制造存在感。她开始偶尔给叶苒的朋友圈动态点赞评论，用语专业而友好，偶尔会发一些自己在世界各地研究美食的照片，背景不是名校图书馆就是高端学术会议，无形中营造出一种高大上的专业形象，与叶苒的草根主播身份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甚至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加上了楚墨的工作微信，发来一条措辞极其得体、充满敬意的消息：

“楚总您好，冒昧打扰。我是苏媛，一位美食文化研究者。久仰您在商业领域的成就，同时也听闻您对传统文化亦有独到见解。近日恰好在研究相关课题，发现与您关注的领域或有交集，深感荣幸。附件是我的一篇小文，不知是否有幸能得到您的指正？期待未来或有交流的机会。”

消息谦逊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但那种精准的“投其所好”和若有似无的试探，让楚墨极其反感。他直接忽略了那条消息，没有回复。

然而，叶苒却偶然在楚墨的手机屏幕上瞥到了那条消息的预览（他设置了消息预览），看到了苏媛的头像——一个侧身坐在古典窗棂前、低头看书的知性优雅女性剪影，以及那个看起来就很学术的名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情绪悄然爬上叶苒的心头。

那个苏小姐……竟然和楚墨也有联系？还给他发论文？他们……很熟吗？

她想起苏媛电话里温柔知性的声音，想起她朋友圈里那些高大上的照片和学术名词，再对比自己平时咋咋呼呼直播吃播的样子……

一种莫名的、自卑和威胁感交织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她忍不住对楚墨嘀咕：“那个苏小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还给你发论文？”

楚墨正忙于处理工作邮件，头也没抬，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不认识。不用理会。”

他的冷淡本该让她安心，但不知为何，那种完全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叶苒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点开苏媛的朋友圈，看着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学术术语和高端场合的照片，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油然而生。

那个女人，看起来和楚墨……好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都是那么……高大上。

而自己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和比较之心，在她心里悄然滋生。

醋意，往往始于自觉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