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兵尽碎，尘灰如雪。
九十九级帝骨阶梯在方才的冲击中崩成深渊，深渊中央，却有一口“灰烬之井”缓缓旋转。井口不过丈许，井壁由亿万碎裂的命星灯熔铸而成，灯火早已熄灭，只余灰白余烬。
井底，漆黑无光，却传出潮汐般的呼吸声。
林烬立于井东，黑袍如墨，周身裂痕中透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幽蓝光丝——那是被他强行吞噬、尚未完全炼化的众生气运。
萧玄立于井西，胸口的天心残核已化作一轮微型日冕，金焰喷薄，却难掩其内丝丝裂纹。
两人目光交汇，灰烬之井上空，便有无形雷霆炸响。
雷霆无声，却令方圆万里所有残存的规则丝线寸寸崩断。
“第一回合，帝兵已终。”
司命的声音自天外垂落，空灵而冷漠。
“第二回合——气运互噬，胜者生，败者为井底之烛。”
话音落下，灰烬之井猛地拔高，井口化作一张遮天之口，鲸吞三界残存气运。
凡尘界，最后一条灵脉枯竭，亿万凡人头顶的命星灯同时暗了一度；
灵渊界，黑市金榜自燃，榜上名字化作火雨坠入井中；
天穹仙域，仙王座前玉阶崩裂，仙王本人亦化作一道流光，被强行拖入井口。
洪流之中，林烬抬手，五指成爪，掌心幽蓝漩涡逆转，竟将滚滚气运撕下一角，按入胸口裂痕。
裂痕闭合，他气息暴涨，身后浮现一尊由亿万灯焰凝成的“黑运法相”。
法相三首九臂，每一臂皆握一柄虚化帝兵，似要将这天再次捅破。
对面，萧玄双手合十，日冕旋转，喷薄金焰化为一条“混沌气运金龙”。
金龙鳞甲由天书符纹铸成，须臾万丈，张口便朝黑运法相噬去。
黑运法相九臂齐挥，九柄虚化帝兵斩落，金龙鳞甲崩裂，金符四散。
散落的符纹却化作无数小型金龙，逆卷而上，钻入黑运法相体内。
“以龙噬灯，以灯炼龙。”
萧玄低喝，指尖划破眉心，一滴混沌仙血飞出，落在金龙之首。
金龙咆哮，身躯骤然缩小，化作一柄“气运道剑”，剑锋所指，黑运法相的灯焰纷纷熄灭。
林烬冷笑，双手结“魇魂印”，胸口裂痕再开，幽蓝漩涡化作一张巨口，一口咬住道剑。
咔——
道剑崩出缺口，缺口处喷涌的不是金焰，而是灰白灰烬。
灰烬中，隐约可见九位天命女主的面容，她们张口齐啸：
“还我命灯——”
啸声化作音刃，斩向萧玄。
萧玄背后日冕骤亮，一层金色光幕升起，将音刃尽数挡下。
光幕之后，他的脸色却瞬间苍白，日冕边缘，赫然出现一道幽蓝裂痕。
那是林烬趁隙种下的“魇魂丝”，以气运为媒，以道心为壤，开始生根发芽。
灰烬之井深处，潮汐呼吸声忽然加重。
井壁亿万碎灯同时亮起一瞬，又同时熄灭，仿佛在倒计时。
司命凌空而立，白衣在气运风暴中猎猎作响。
她抬手，指尖多出一根“井烛”。
烛身由众生残魂凝成，烛火却是一缕漆黑火苗。
“烛灭之时，气运归井，噬主反噬。”
“你二人，谁先来？”
她看向林烬，黑眸深处倒映着那尊已缺两臂的黑运法相；
又看向萧玄，金眸之中映着那条已断一爪的混沌金龙。
林烬舔去唇角灰烬，笑得肆意：“我先。”
他一步踏出，黑运法相剩余七臂同时炸裂，化作七道幽蓝光柱，轰然注入灰烬之井。
井底呼吸声一顿，随后传来“咕咚”一声吞咽。
萧玄眸光骤凛，亦踏前一步，金龙回卷，盘绕其身，龙口吐出金焰洪流，同样灌入井中。
两股洪流在井口相撞，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湮灭中心，那缕井烛之火摇曳不定，灯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就在灯芯仅剩一寸之际，井底忽然升起一只苍白手掌。
手掌五指修长，指尖滴落灰白雾丝，轻轻托住井烛。
雾丝触及火苗，黑焰竟转为苍白，烛火稳定，不再缩短。
司命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手掌之后，是无瞳之眼的轮廓在井壁浮现，像一轮即将升起的苍白月亮。
“气运互噬，终为旧神口粮。”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规则深处震荡，直接在三人心湖炸响。
林烬胸口魇魂丝骤然收紧，一缕幽蓝鲜血从唇角溢出。
萧玄身后日冕“咔嚓”一声，裂痕扩大，金血滴落，在半空化作点点星火。
苍白手掌拈起井烛，缓缓向井口递出，似要献给某只看不见的巨口。
司命抬手，指尖七彩鲜血滴落，化作七瓣莲花，拦在井烛之前。
手掌一顿，无瞳之眼微微眯起。
就在这一瞬，林烬与萧玄同时抬头，目光交汇，竟同时吐出一个字：
“换。”
下一刻，黑运法相与混沌金龙同时转身，不再互噬，而是同时扑向苍白手掌。
轰——
井烛倒转，火苗指向无瞳之眼。
苍白手掌第一次出现颤抖。
颤抖间，井底传出第三声心跳——
咚！
灰烬之井边缘，悄然浮现第四道身影。
身影披发赤足，面容模糊，却与林烬、萧玄、司命皆有三分相似。
身影低头，对井烛轻轻吹出一口气。
火苗骤灭。
黑暗，彻底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