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崩角后的第十二息，天穹仙域开始“蒸发”。
一座座浮空大陆像烈日下的冰雕，边缘先化作水雾，继而连雾也消散。
亿万星辰同时碎裂，星屑倾盆而下，却不是光，而是黑白的灰烬。
灰烬落在混沌体上，便蚀出细小孔洞；落在命星灯上，灯芯便瞬间熄灭。
萧玄立于崩塌的帝宫之巅，混沌体裂痕纵横，已无一寸完好肌肤。
天心残核悬在眉心，只剩一粒金砂，却仍在倔强地旋转。
他抬手，指间漏下金白碎屑——那是帝兵、天书、混沌道血最后的残渣。
“萧玄。”
林烬的声音从灰烬深处传来，幽蓝而空洞。
他踏空而来，黑袍早被气运之火焚尽，上身布满幽蓝符纹，符纹之下，九女面孔轮番浮现。
每踏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黑莲，莲心燃烧灰白业火。
“你的混沌体，还能撑几息？”
萧玄不答，只抬眸。
残星之雨在他瞳孔里倒映成一条条金色裂痕。
他缓缓拔出“混沌脊骨”——那原本是他前世的帝兵，如今只剩一截骨刃。
骨刃无锋，却在掌心割开金血。
金血滴落，化作一道道细小金龙，缠绕他周身裂痕，试图缝合崩解的肉身。
金龙每缠绕一圈，混沌体便愈合一分，却也崩裂两分。
归墟之底，忽然升起逆流。
逆流不是水，而是“规则”本身——
炼体境的铜皮铁骨逆流成纸；
聚灵境的灵海逆流成沙；
化神境的元神逆流成烟。
逆流卷过，萧玄的混沌体开始反向修炼：
仙帝→仙王→真仙→合道→返虚……
每跌落一个大境，他的身体便缩小一分，裂痕便加深一分。
林烬抬手，幽蓝符纹化作锁链，欲将逆流引向自身。
逆流却绕开他，仿佛他已是规则之外的异物。
“你的道，被世界抛弃了。”
林烬低语，声音里带着怜悯，也带着快意。
混沌体胸口，忽现九道幽蓝光点。
那是九女残魂最后的意识。
姜雪衣的声音最先响起：“萧玄，回头吧，此岸尚有生机。”
苏浅浅轻声接道：“你救过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洛夭夭、叶红鱼、月曦……
每一道声音落下，便有一道幽蓝光丝从混沌体裂痕中抽出，融入逆流。
逆流得到光丝，竟短暂凝滞，仿佛被九女残魂强行按下暂停。
萧玄却摇头，金血从七窍溢出。
“我若回头，谁来替你们点灯？”
他抬手，骨刃横于眉心，猛然一划。
金血喷薄，化作一轮金色日冕，将九女残魂、逆流、规则一并吞入。
日冕炸开，无声无息。
没有光，没有热，只有一片绝对的“无”。
无之中，混沌体寸寸崩解：
肌肤化作尘埃，尘埃化作灰烬，灰烬化作虚无。
天心残核最后旋转一次，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哭声未绝，残核裂成两半，一半飞向林烬，一半飞向归墟深处。
飞向林烬的那半粒金砂，在他掌心凝成一滴金血。
金血中映出萧玄最后的影子——
披发赤足，背对众生，一步步走向黑暗。
影子回头，嘴唇轻动，却无声。
林烬读懂了那无声的唇语：
“下一局，换你守灯。”
金血骤然冰冷，化作一枚漆黑符印，烙在林烬掌心。
符印中心，是一只尚未睁开的竖瞳。
竖瞳之下，缓缓浮现一行幽蓝小字：
【混沌体殒，新天未立】
【执印者，当为守墓人，亦为掘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