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泣如诉,在断角峰上呜咽盘旋,将浓重的血腥与哀伤吹得四处弥漫。月光清冷,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惨白的霜色。
陆情、亭宿、易胖,以及勉强支撑着过来的赤脚和另外几位还能站立的部落首领,围聚在一处稍显完整的巨大岩石之后。四周是破碎的兵器、散落的石块,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霄站在不远处,眼神游移不定,欲言又止。
古月站在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冷静下来。霄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不易察觉的委屈,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内心OS:她怎么…一眼都不看我?难道还在生气?粉色空间里的事…她就算忘记了?还有之前在地牢里互相扶持那一个月呢,难道还不足够她看我一眼?谷御那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代价惨重,”易胖的声音压得很低,打破了沉默。他圆润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圆滑,只剩下刀刻般的凝重。他缓缓环视众人,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疲惫又伤痛的面容,“可这仅仅是开始。伪神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参战的每一个部落,都已被祂视为眼中钉。这里…不能再待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岩石,仿佛在感受着这片土地最后的温度。
赤脚靠着岩石,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沉重而急促。“迁徙…势在必行。但方向需要明确。”他抬起头,望向夜空,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陆情和亭宿。陆情能感觉到亭宿一直在思考什么,似乎有些走神,并没有回答,只是指尖白光微闪,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内心思绪翻涌。他微微皱眉,目光凝视着远方。
陆情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隐痛那是谷御死寂状态带来的微妙感应,也是她自身承受冲击的余波,看向亭宿,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你有什么想法。”
亭宿那双仿佛蕴藏星河的眸子微微闪动,似乎在感知着某种无形的脉络。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方:“空间并非无限,”
他的语调平稳而舒缓,“我能感应到几处古老屏障尚存的‘遗落之地’,能量稀薄,环境或许恶劣,但胜在…难以被伪神的感知轻易触及。其中一处,在极西的荒漠深处,另一处…在迷雾之海边缘的群岛。”他边说边用手指在空中轻轻比划着方向,指尖白光微闪,眼神专注而深邃。
“荒漠…太远了,伤者难以支撑长途跋涉。”赤脚皱眉,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他更倾向于靠近森林的地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仿佛那能给他一些力量。
“迷雾之海…”易胖沉吟,他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传说那里终年笼罩着迷失方向的浓雾,海中更有未知的凶险。但群岛…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岛屿,或许…”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脑海中勾勒着群岛的模样。
“风险与机遇并存。”陆情接口,眼神坚定,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给大家传递着信心,“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同时…找到彻底终结伪神的办法。迷雾之海虽然危险,但它的特性本身或许就是最好的掩护。而且…”她顿了顿,看向远处昏迷的阮萌萌和被绝望吞噬的谷御,眼中满是关切,“我们需要一个能让大家暂时安定的地方,处理伤口,也处理…心伤。”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握紧了拳头。
(霄内心OS:她又看谷御了!她眼里只有谷御和阮萌萌吗?!那个冷冰冰的蛇兽有什么好!心伤?我的心也…呸!我在想什么!)
霄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依然是摆着那张冰块脸,目光在陆情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可以先来天空之城暂住,祭司塔暂时不敢动天空之城,而且毕竟你们有伤员,承受不了长途跋涉…”看到陆情想拒绝,他连忙加快语速,急切地诉说:“……如今我已是天空之城的城主,我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事,并且会为你们安排一切住所,而且等伤员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决定去留!”
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试图说服陆情。
(内心OS:快答应啊!天空之城很安全的!我…我已经是城主了!我…我会保护你们的!特别是…保护你…)
亭宿心中不喜,微微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知道当务之急天空之城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并不言语。
陆情看着霄,忍不住揉揉太阳穴,自己好像和他很熟,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毫无印象?他似乎很急切。
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霄,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线索,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记忆很模糊。
其他各族首领面面相觑,眼神中带着犹豫和思考,但都没有反对。队伍里没有传送异能者,选择长途跋涉的话伤员实在受不了,天空之城距离最近,而且作为偌大的族群,祭司塔怎么也要掂量几分。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霄看到没有人反对,心中一喜,金翎欢快地抖动起来,他看向陆情,眼中满是期待。
陆情点头:“叨扰了。”心中暗道: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不过天空之城确实是最优解…算了,先安顿伤员要紧。
“好!”易胖拍板,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事不宜迟。赤脚长老,麻烦你立刻组织还能行动的族人,优先救治重伤者,收敛好所有牺牲者的遗留物,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霄少主,那我们就去叨扰一二,陆情…”他看向陆情,眼神复杂,既有担忧又有期待。
“谷御和萌萌那边…恐怕需要你去照看和安抚。谷御的状态,是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你们生命相连…”
陆情明白易胖的担忧,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明白。我会处理。”
(霄内心OS:她就这么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我!‘叨扰了’…好生疏…她果然不记得我了…或者…不想记得?不对…我当时删除她记忆的时候是不是删多了!?不然为什么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就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转身走向战场中心那片沉重的悲伤之地。月光洒在阮萌萌身上,她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她的兽夫们像沉默的雕像守护在旁,眼神空洞而哀戚,他们或蹲或站,静静地守着阮萌萌,有的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有的人则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谷御则维持着被陆情放下时的姿势,靠着岩石,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随着谷尘一同消散,只剩下一个冰冷沉重的躯壳。月光照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红瞳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苗藏默默陪伴在他身边,曾经那个咋咋呼呼天真烂漫的苗藏似乎一瞬之间成熟了很多。他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与无奈。
陆情走到他面前蹲下,没有像之前那样粗暴地提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苗藏刚想开口,被陆情打断:“苗藏,你先去易胖首领那里,我有话对谷御说。”看到苗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陆情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谷御。
陆情看向谷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种冰冷、沉重、几乎要将人拖入深渊的绝望。那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彻底的心死,一种连灵魂都枯竭了的虚无感。她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谷御,”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在他的意识深处,并非通过耳朵,“我知道你听不见,或者不想听。但我必须说。”她轻轻抬起手,悬停在他眼前,掌心浮现出微弱但纯净的、融合了祥云纹路与生命本源的柔和光芒,那光芒在夜风中微微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谷尘…是为了保护萌萌,保护大家,和当时的温贤,小石头阿枝他们一样。”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最后的选择,是战士的荣耀,是守护者的担当。他并非死于伪神分身之手,而是死于自己的选择——一个为了保护他认为最重要的人而做出的、无悔的选择。”她凝视着谷御,试图将自己的信念传递给他:“你还记得流浪兽营地没有的时候,我问你的话吗?你当时说,只恨自己太弱小。”
谷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但陆情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波动。她微微握紧了拳头,继续说道:
“谷御,不要这样。”陆情眼神沉痛,语气带上了一丝劝慰。
“想想温贤他们,这些年你为此付出的努力,如今你沉浸在死寂里,任由自己腐烂,是对谷尘牺牲最大的亵渎!他用生命换来的部落和萌萌的觉醒,换来了我们斩断伪神分身的机会,你现在的自暴自弃让他所有的努力全部都付诸东流,你真的忍心吗?”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恳切。
“生命共享契约在你我之间,谷御。”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契约本身的力量,“你的绝望在侵蚀我,你的死志在拖垮我。你想死?可以。我陪你一起死,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说到这里她,突然拔出匕首,这匕首是谷御亲手送给她的。
谷御一把抓住陆情的手,双眼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