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驾驶证过期的纠纷,还没等柯玥喘口气,对讲机里又传来一个带着明显无语和困惑的声音,是负责巡逻西延线延伸段的新警员小陈:
“柯…柯队……您能来一下西延线往黑风坳方向的拐弯处吗?这边……这边有个情况……有点特殊。”
“说情况。”柯玥一边往摩托方向走一边问。
“一辆小轿车……撞……撞了头野猪……野猪现在躺路边,估计是不行了……车头也瘪了一大块。”小陈的声音有点飘忽,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司机没事,就是有点吓蒙了。但这司机他……他有个想法……”
柯玥眉头皱起:“什么想法?”
“他……他不想报保险,说……说让野猪肉偿……”
柯玥:“……”
五分钟后,柯玥和王攻全赶到了现场。只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斜停在路边,前保险杠碎裂,引擎盖翘起,大灯也碎了一个。车头前几米远的路边,躺着一头硕大的、鬃毛粗硬的黑毛野猪,嘴角带血,已经没了气息。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睡衣拖鞋,像是半夜出门买烟或者吃宵夜的,此刻正围着野猪转悠,手里还拿着个手机照明,嘴里念念有词:
“啧啧,这得有两百多斤吧……肥膘挺厚啊……这要是弄回去,熏点腊肉,够吃好几个月了……”
小陈站在一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
看到柯玥过来,司机立刻凑上来,脸上带着一种精明的算计和一丝后怕:“领导!您可来了!您看这事儿闹的!这畜生突然就从山上冲下来,我根本刹不住!吓死我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车:“您看我这车伤的!新车啊!才开半年!”
然后又指了指野猪:“可这玩意儿它也没保险啊,我找谁赔去?找山神爷啊?”
他话锋一转,搓着手,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所以我就想啊,领导,反正这野猪也死了,它撞了我的车,让它肉偿,不过分吧?我这修车钱也不少呢,弄点野味抵债,也算挽回点损失不是?您给开个证明,证明这猪是自己撞上来的,不是我偷猎的,就行!我自己处理!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王攻全听得目瞪口呆,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柯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头死猪,冷静地开口:“第一,这是单方事故,野猪属于意外因素。你的车辆损失,应该由你的车损险进行理赔。保险公司会负责你的修车费用。”
司机一听“保险”俩字,脸就垮了:“保险?报了保险我明年保费就得涨!不划算!为了这点修车钱,保费涨好几年,亏大了!”
“第二,”柯玥没理会他的算计,继续用冰冷的语气打断他,“这只野猪,属于野生动物,可能携带病菌,且受相关法规保护。其尸体不能由你私自处理。我们需要通知林业部门或相关防疫机构前来进行无害化处理。”
司机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啊?不能拿走?还得等他们来?那……那我不是白撞了?车也坏了,肉也捞不着?还得涨保费?这……这亏到姥姥家了啊!”
他看着那头野猪,眼神里充满了“到嘴的肥肉飞了”的痛心疾首。
王攻全终于忍不住,咧嘴笑道:“哥们儿,想啥呢?还真指望野猪给你赔钱啊?它要有那本事,还用半夜出来跑马路觅食?”
司机一脸肉痛,看着自己撞坏的车,又看看那头注定不属于他的野猪,唉声叹气,仿佛损失了几个亿。
柯玥不再理他,对小陈说:“联系林业站和保险公司。按程序处理。”
她看着那头倒在血泊中的野猪,又看了看司机那辆惨兮兮的车。
在卯林镇,意外总是以各种光怪陆离的方式发生。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总能展现出他们极其“务实”甚至荒诞的生存智慧。
只是,法律的规则和自然的法则,通常都不怎么配合这种“小算盘”。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山林的气息和隐约的腥气。
今晚的卯林镇,依旧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