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矿洞残符破共生
民国二十二年冬的重庆南山北麓,江雾比秋时更沉,像灌了铅的棉絮压在山林间,连松枝都被裹得发沉。枝桠上凝着的霜花一沾手就化,凉意在指缝间钻骨,陈书景攥着改良过的声波检测仪,金属外壳边角还沾着淡蓝色荧光剂——是昨夜观察微生物时没擦净的痕迹,在昏暗中泛着细碎的光,倒和显微镜下那些蠕动的微生物有几分像。
身后的小周怀里抱着木盒,指尖死死扣着盒沿,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不是怕,是冷得发僵,连说话都带着颤音:“陈医生,这矿洞……真能找到献祭的线索?我早上听阿七说,前几天有挑夫路过,听见洞里有‘呜呜’的声儿,像有人哭,还说……还说看见穿蓝布长衫的人往里头送木笼。”
陈书景没回头,脚步停在矿洞入口的青石旁。那石头上刻着道模糊的“李”字,边缘被风雨磨得浅了,却和情报处档案夹上的压痕一模一样。他掏出放大镜凑近,发现刻痕里嵌着点暗红粉末,指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土腥味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和码头尸体皮肤样本的味道分毫不差。
“就是这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李军长的私矿,三年前因塌方封了,现在被惑心派改成献祭的地方,木笼里装的,该是待献祭的人。”说着,他摸出怀表——自从码头那事后,这表成了“灵能探测器”,只要靠近符纸或微生物,指针就会乱晃。果然,怀表刚贴近矿洞入口的空气,表盘里的指针就“咔嗒咔嗒”疯转,秒针像被无形的手拨着,连刻度都快看不清了。
小周赶紧打开木盒,递过一副乳胶手套。陈书景接过时触到他的指尖,凉得像冰,忍不住皱眉:“把围巾拉高些,别冻着。等会儿我验尸,你帮我记数据,声波仪频率调到190赫兹——昨晚试过,这个频率能让共生状态的微生物暂时失活,遇到危险就按这个按钮。”他指了指仪器侧面的红色按钮,那是连夜改装的,原本是调节音量的,现在按下就能持续释放低频声波,虽不能消灭微生物,却能暂时阻止它们复制符文。
两人刚要踏进矿洞,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四海带着阿七、阿八赶来了,身上披着义字堂的黑色短褂,腰间短刀的铜环走一步叮当作响,脸上沾着泥点——显然是从码头赶过来的,连口气都没喘匀:“陈医生,等会儿!沈副官让我给你带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张黄麻符纸——正是之前尸体衣襟里的那种,边角缺了一块,像是被刀割过,符文印记淡了些,却还能看清中央的“共生”二字。“沈副官说,这是从南山货仓的尸体上拆下来的,她得去应付李军长的人,没法来,还说惑心派在洞里设了‘共生阵’,只要碰到符纸,就会被微生物缠上,到时候……”
“到时候就会像那些尸体一样,皮肤泛青,关节硬得像铁。”陈书景接过符纸,指尖轻轻蹭过符文,怀表指针晃得更厉害了。他把符纸放进贴身口袋,又掏出一张纸条——是昨晚罗四海画的矿洞大致结构图,炭笔圈出“岔路”“积水潭”“主洞”,旁边还写着小字:“阿八问过老矿工,主洞深处有个祭拜用的石台。”
“咱们从左边岔路走,避开积水潭。”罗四海抽出短刀,刀身在昏暗中泛着冷光,“老吴说,那潭水底下有铁链,之前有矿工掉下去就没上来过,现在指不定拴着什么。我走前面,阿七阿八断后,你们俩在中间,有情况我喊一声,你们就往回撤。”
阿七和阿八立刻应了声,两人穿着短打,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铁棍——是义字堂常用的家伙,抡起来能砸开青石。阿七脸上的浅疤在煤油灯下格外明显,那是上次跟义昌堂抢地盘时留下的,此刻却没了平时的悍气,眼神里满是警惕:“罗舵主,来的路上,我看见林子里有影子晃,穿蓝布长衫,领口缝着红线,肯定是惑心派的人,咱们得快点,别被他们堵在洞里。”
几人刚走进矿洞,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味和腥气的风就扑面而来,比外面冷了好几度。小周打了个哆嗦,赶紧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矿洞通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头顶的钟乳石滴着水,“嘀嗒嘀嗒”落在地上,在低洼处积成小水洼,映着煤油灯的光,泛着昏黄的涟漪。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左边岔路的入口到了,旁边石壁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左”字——是老矿工留下的标记。罗四海走在最前面,短刀贴着石壁,指尖划过粗糙的岩石,突然顿住:“有血迹。”
陈书景赶紧凑过去,煤油灯的光落在石壁上——一道暗红的血迹从岔路里延伸出来,边缘已经干了,却还能看清拖拽的痕迹,血迹里还沾着点黄麻纤维,和符纸的材质一样。他蹲下身,用解剖刀轻轻刮了一点血迹,放在载玻片上,滴了一滴荧光试剂——瞬间,血迹里的微生物变红了,在灯光下像细小的血珠,正缓慢地朝着岔路深处蠕动。
“是献祭者的血。”他声音沉了些,“微生物已经进入共生状态,跟着血迹走,能找到主洞。”
几人顺着血迹往里走,通道渐渐变宽,头顶的钟乳石也多了起来,有些垂得很低,几乎要碰到罗四海的头。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呜呜”的声音,像风穿过缝隙,又像有人在哭。小周手里的煤油灯晃了晃,灯光落在前方的阴影里——十几个木笼整齐地排在通道两侧,每个笼子里都躺着一个人,穿着粗布衣裳,脸色泛青,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却没一点呼吸。
“这……这就是待献祭的人?”小周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木盒差点掉在地上,“他们还活着吗?”
陈书景快步走到最近的木笼前,透过缝隙摸了摸里面人的手腕——冰凉,没有脉搏,皮肤硬得像铁,和码头的尸体一模一样。他用解剖刀轻轻划开对方的袖口,手臂皮肤上有淡红色的符文印记,和符纸上的“共生”二字一致,只是更浅,像是还没完全成型。
“已经死了,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他掏出声波仪,调到190赫兹贴近木笼——仪器指针剧烈晃动起来,木笼里尸体皮肤上的符文印记竟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有用。”他松了口气,“这个频率能抑制微生物活性,只要持续释放,就能阻止它们完成共生仪式。”
罗四海走到最里面的木笼前,突然僵住了。那笼子里的人穿着件黑色短褂,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腰间还挂着个铜环——是他亡兄罗三江的!他的手猛地攥紧短刀,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哥……是你吗?”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木笼栏杆,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矿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朝天门码头的货仓,罗三江正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一张符纸,对他笑:“四海,你来啦?快,这是‘长生符’,刘大师说,只要把这个缝在衣襟里,就能长生不老,咱们兄弟俩再也不用怕军阀了……”
“哥!你别信他!那是惑心派的邪术!”罗四海嘶吼着,伸手想去抓,却扑了个空。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南山神仙府的大殿里,刘从云穿着道袍,手里拿着一把刀,正朝着罗三江的胸口刺去,鲜血溅在符纸上,染红了“共生”二字:“罗三江,你的八字是纯阳,正好用来献祭,只要你死了,我的共生阵就能成,到时候,我就能掌控整个西南……”
“不准碰我哥!”罗四海彻底失控了,举着短刀就往前冲,却被阿七死死抱住:“舵主!你醒醒!是幻象!是惑心派的幻象!”阿八也赶紧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是罗四海之前画的醒神咒,点燃后凑到他的鼻尖,纸灰落在脸上,带着点灼热的温度。
陈书景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声波仪,调到最大频率贴近罗四海的太阳穴。低频声波“嗡嗡”地响着,罗四海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眼前的幻象慢慢消失,又变回了矿洞的样子。他喘着粗气,看着木笼里亡兄的尸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哥……我一定替你报仇,绝不会让惑心派的人好过。”
就在这时,矿洞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沙沙”的响动,像有很多人在走动。沈沛君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带着急促:“快走!惑心派的人来了!我提前预判了矿洞方位,引开了一部分,还有十几个往这边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勃朗宁手枪,身上的副官服沾了些泥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打斗:“陈医生,符纸还在吗?主洞的石台上有个凹槽,正好能放符纸残片,只要把残片放进去,就能破坏共生阵的核心!”
陈书景赶紧掏出符纸,跟着沈沛君往主洞跑。主洞比岔路宽多了,中央有个青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和符纸上的“共生”二字相呼应,凹槽就在石台中央,像特意为残片留的。他刚要把符纸放进去,突然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箭从暗处射来,直冲着符纸而去!
沈沛君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在箭杆上,箭偏了方向,钉在旁边的石壁上,箭尾还在“嗡嗡”地晃。“是惑心派的弓箭手!”她喊道,举着枪对准暗处,“罗四海,你护着陈医生放符纸,我和阿七阿八挡着!”
罗四海立刻挡在陈书景身前,短刀横在胸前,眼神凌厉得像鹰:“陈医生,你快点!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陈书景深吸一口气,将符纸残片对准凹槽,轻轻放了进去。就在残片碰到凹槽的瞬间,整个矿洞突然震动起来,石台上的符文发出淡红色的光,像血液在流动,之前木笼里尸体皮肤上的符文印记也跟着亮了起来,然后慢慢消失,像是被石台吸收了。声波仪的指针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剧烈晃动——共生阵破了!
“快走!矿洞要塌了!”沈沛君喊道,刚才的震动让头顶的钟乳石开始往下掉,碎石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几人赶紧往通道口跑,身后的石台上,符文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矿洞的震动却越来越厉害,通道里的石块不断往下掉,差点砸到小周的脚。
跑出矿洞时,江雾已经散了些,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陈书景回头看了一眼,矿洞的入口已经被碎石堵住了,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能阻止惑心派再用这个地方献祭。小周抱着木盒,喘着粗气,却笑了:“陈医生,咱们成功了!那些微生物……真的消失了!”
沈沛君靠在旁边的松树上,擦了擦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书景:“这是我从李军长的副官身上搜来的,上面写着‘腊月二十三,清虚古观,最后一次献祭’。清虚古观,就是刘从云的老巢,陨石核心就在那下面。”
陈书景接过纸条,指尖捏着纸页,能感受到上面的折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阻止这次献祭,就能彻底粉碎李军长和刘从云的阴谋。他抬头看向罗四海,罗四海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冲动,多了几分坚定。沈沛君站在一旁,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眼底的决绝。
三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都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腊月二十三,清虚古观,和惑心派,做个了断。
小周在旁边收拾着工具,阿七和阿八在检查矿洞周围的情况,远处的山林里,鸟儿开始叫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刻。陈书景摸了摸贴身的怀表,指针已经恢复了平稳,不再乱晃——就像他们此刻的决心,坚定而明确,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都绝不会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