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爆炸后的江城,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新闻媒体报道称这是一起“燃气管道意外爆炸事故”,官方迅速展开了重建工作。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个夜晚真正发生了什么。
陈默的工作室在这段时间异常繁忙。不是因为裁缝生意,而是因为钟楼事件后,城中出现了大量微小的阴阳裂缝需要处理。有些是仪式能量的残余影响,有些则是长期被破界教压制而如今释放出来的自然裂缝。
三色针的力量在钟楼一役后明显减弱了。陈默能感觉到针中的能量需要时间恢复,就像活物需要休养生息。他不得不更加谨慎地使用这种力量,更多地依靠传统的缝术技巧和从那本《幽冥缝经》中学到的知识。
林婉如偶尔会来工作室帮忙。摆脱林振宇的控制后,她似乎获得了某种新生,眼中的阴霾被清澈取代。但她身上仍残留着一些特殊的能力——能够微弱地感知阴阳能量的流动。
“像是被打开了一扇窗,然后又没能完全关上。”她这样形容自己的状态,“有时候能感觉到一些...不该感觉到的东西。”
一天下午,当两人正在处理一件从钟楼废墟中发现的古老刺绣时,林婉如突然脸色苍白地放下手中的针线。
“怎么了?”陈默关切地问。
“这幅刺绣...”她指着上面精美的凤凰图案,“它在...哭泣。我能听到细微的哭泣声。”
陈默拿起刺绣,三色针微微发热,证实了林婉如的感觉。这幅刺绣中确实封印着某种情感残留,可能是原主人在制作时投入的强烈情绪。
“破界教擅长这种情感封印术。”林婉如低声说,“他们相信强烈的情感可以增强法术效果。这幅刺绣可能是某种...情绪电池。”
陈默小心地用三色针轻轻触碰刺绣表面。一瞬间,他被拉入一个情感漩涡——无尽的悲伤、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画面闪烁:一个年轻女子在灯下精心刺绣,每一针都伴随着一滴泪水;刺绣被交给一个黑袍人;女子被关进黑暗的房间...
他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囚笼。不仅封印情感,还封印了一部分灵魂。”
林婉如震惊地看着刺绣:“我们能释放她吗?”
陈默点头,开始运用三色针的力量。针尖在刺绣表面轻轻移动,不是拆除线迹,而是重新引导能量流动。渐渐地,刺绣上的凤凰图案似乎活了过来,振翅欲飞。
最后一道“缝线”调整完成时,刺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从中浮现。她向陈默和林婉如微微鞠躬,然后消散在空气中。留下的刺绣依然精美,但那种压抑的情感消失了。
“她自由了。”林婉如轻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这件事让陈默意识到,破界教的影响远不止那些明显的裂缝和仪式。还有许多类似的“情感囚笼”散布在城中,持续影响着周围的能量场。
他决定系统地寻找并解除这些囚笼。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些物品往往看起来普通无奇——一幅画、一件家具、甚至是一块地砖上的图案。
在寻找过程中,陈默发现了破界教的另一个秘密:他们不仅在制造负面情绪囚笼,还在收集“喜悦”“爱”等正面情绪,但同样是将它们从原主人身上剥离并封印。
“为什么收集正面情绪?”林婉如困惑地问。
陈默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为了平衡。极端的负面情绪虽然能量强大但难以控制,需要正面情绪来中和。就像用糖来掩盖毒药的苦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默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现象:某些被解除囚笼的地方,开始出现微妙的时间异常。比如工作室角落的那盆绿植,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完整的枯荣循环;墙上的钟表偶尔会逆时针走动;他有时会听到不存在于当下的声音...
最初他以为这是三色针力量不稳定造成的副作用。但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些异常有某种规律——总是发生在那些情感囚笼被解除的地方。
“时空的回响。”老琴师在听到陈默的描述后说,“每一个强烈的情感印记都会在时空中留下痕迹。当你解除囚笼,那些被压抑的时间能量就会释放出来,造成局部的时间涟漪。”
他警告道:“要小心处理这些回响。时间能量是最不稳定的一种,即使微小的扰动也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天深夜,陈默在工作室研究一张刚从旧货市场找到的刺绣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江城的一些特殊地点,许多都与已知的情感囚笼位置吻合。
突然,三色针剧烈震动起来。不是往常的预警式震动,而是一种奇特的、有节奏的脉冲,仿佛在发送某种信号。
陈默下意识地将针尖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老城区的“记忆巷”。脉冲变得更加强烈。
他不再犹豫,抓起必要的工具,向记忆巷赶去。
记忆巷是江城最古老的街道之一,狭窄曲折,两旁是百年老宅。夜晚的巷子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猫叫和风声。
三色针引导陈默来到一栋看似普通的老宅前。门楣上雕刻着模糊的图案,仔细看是一组复杂的阴阳符号。
门没有锁。陈默推门而入,内部比外观看起来宽敞得多,仿佛空间被某种方式扩展过。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物品:古籍、法器、半成品的符咒、还有无数情感囚笼。
在房间中央的工作台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笔迹熟悉得让陈默心跳加速——是他祖父陈云山的!
“致发现此处的有缘人: 如果你读到这些文字,说明我的担忧成真了——破界教并未被彻底消灭,而是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这是我秘密研究破界教术法的地点之一。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他们的技术,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理解和对抗。 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破界教的最终目的不是简单地打破阴阳界限,而是...(后面的字迹被刻意涂抹) 时间不多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我必须隐藏起来,继续调查。 记住:真正的危险不是来自明显的邪恶,而是来自那些自以为正义的极端。 ——陈云山”
陈默震惊地翻看笔记后面的内容。祖父详细记录了他对破界教术法的研究成果,包括如何识别和解除各种囚笼、如何辨别被破界教渗透的人员、甚至还有一些反制技术的草图。
最令人惊讶的是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奇特装置的草图:三枚针不是合为一体,而是以某种方式排列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水晶放大器。
旁边注释写道:“三针合一是强大的,但也是不稳定的。真正的平衡之道在于协同而非融合。这个装置或许能让我们同时使用三针的力量而不会过度消耗使用者。”
陈默正沉浸在发现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隐藏到阴影中,屏住呼吸。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他们检查了工作台,发现笔记被翻动过。
“有人来过。”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是守旧派的人?”
另一个声音更加尖锐:“不像。这种能量残留...像是陈家的手法。”
“陈云山?但他已经...”
“可能是他的传人。我们必须报告给大祭司。”
“那这些材料?”
“全部销毁。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其中一人开始洒某种液体,显然是准备纵火。陈默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
他悄然后退,找到一个后窗逃脱。在离开前,他顺手抓走了几页最关键的研究笔记和那个奇特装置的草图。
几分钟后,老宅燃起大火。消防车赶到时,建筑已经基本烧毁。官方再次归因于“老旧电路问题”,但陈默知道真相。
回到工作室,他仔细研究救出的笔记。其中一页提到一个令人不安的概念:“情绪收割周期”。
根据祖父的研究,破界教每七十年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情绪收割”,收集足够的情感能量来完成某个终极目标。上一次大规模收割正是在七十年前,与林振宇的冥婚实验同期。
“下一次收割即将到来。”笔记上写道,“这一次的能量将远超以往,因为他们已经积累了七十年的准备。”
陈默想起钟楼仪式中收集的纯阳之灵和纯阴之核——那可能只是整个计划的一小部分。
另一页笔记则提到了一个地名:“影湾”。那是江城附近的一个小渔村,几十年前因不明原因被废弃。祖父在笔记中怀疑那里是破界教的一个重要基地。
“我必须去影湾看看。”陈默下定决心。
准备工作花了几天时间。他根据祖父的草图制作了一个简易的三针协同装置,虽然粗糙但似乎有效。三色针放入装置后,能量的流动更加平稳可控,消耗也减少了。
林婉如得知计划后坚持要同行:“影湾...我小时候听家族老人提起过那里。据说是个不祥之地,但具体原因没人愿意详谈。”
老琴师则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影湾不是普通的地方。那里的时空结构本身就不稳定,像是被缝合过多次的布料,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务必小心。”
在一个阴沉的早晨,两人驱车前往影湾。越接近目的地,天气越怪异——明明是盛夏,气温却异常低;路边植物呈现不自然的灰绿色;GPS信号变得极不稳定。
终于,他们到达了影湾的入口。一个锈迹斑斑的路牌上,“影湾”二字几乎难以辨认。村内房屋破败不堪,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和海浪声异常清晰。
陈默手中的三针装置开始发出不规则的脉冲,指针疯狂旋转。
“这里的能量场...混乱得可怕。”林婉如面色苍白,“我能感觉到无数情绪碎片:恐惧、绝望、还有某种...诡异的狂喜。”
他们谨慎地深入村庄。在一些房屋内,发现了更多情感囚笼,比城中的更加精致和强大。还有许多奇怪的仪式痕迹,似乎与海祭有关。
在村庄中央的小广场上,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十个真人大小的木偶被摆成一个圆圈,每个木偶都穿着村民的衣服,面部刻画着极度恐惧或狂喜的表情。
“这是什么...”林婉如声音颤抖。
陈默检查最近的一个木偶,发现其后脑有一个小门。打开后,里面不是机械装置,而是一个微小的情感囚笼,仍在散发着强烈的情绪能量。
“替代品。”陈默突然明白过来,“破界教没有杀死所有村民,而是用这些木偶替代了他们。为什么?”
就在这时,三针装置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木偶同时转动头部,空洞的眼睛盯着两人。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
“欢迎来到影湾,陈家人。我们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