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的余韵挂在城市上空,像一层被撕破的幕布。
医院顶层天台的风带着消毒水与海盐混合的味道,呼啸着穿过排水管,发出空洞的呜咽。
应急灯闪烁,映出湿漉漉的地面——每一步都踩出细碎的水声。
敖烬抱着呦呦,从消防通道推门而出。
她的校服贴在身上,发丝滴水,小脸苍白却倔强,像一朵被雨水打湿的雏菊。
(二)
天台中央,一盏老旧探照灯孤独旋转,光束扫过他们的影子,拉长又压短。
敖烬单膝跪地,把呦呦放在干燥的高台上,动作轻得像放下一枚易碎的贝壳。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衬衫滑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里面倒映出他尚未完全收拢的龙角——
银蓝、锋利,带着深海寒光。
(三)
呦呦伸出小手,指尖在空气中停顿半秒,然后轻轻触碰。
冰凉、坚硬,却又在指腹下微微颤动,像某种有生命的金属。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爹地……这是你的角?”
敖烬没有回答,只握住她的手,让掌心完全贴在那片鳞纹上。
龙角发出低低的嗡鸣,像潮汐回应月亮。
(四)
风忽然停了。
探照灯的光束定在他们身上,像一束舞台聚光。
敖烬垂眸,第一次用人类的语气,向女儿坦白:“是。龙角,也是我的枷锁。”
呦呦的指尖顺着鳞纹游走,摸到角根处一道细小的旧裂痕。
她轻声问:“疼吗?”
敖烬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现在不疼了。”
(五)
远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漏下来,像银色的瀑布。
龙角在月光中渐渐透明,鳞片的边缘泛起柔和的光晕。
呦呦把额头抵在角侧,闭上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却弯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敖烬伸手,把她重新抱进怀里,龙角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像某种古老的承诺。
(六)
天台的铁门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一只湿漉漉的玩偶,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们。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被风吹散,却依稀能辨出两个字:
“龙王……”
探照灯的光束扫过,小女孩却不见了。
铁门吱呀一声合上,只剩地上一滩小小的水洼,里面倒映着两轮金色的竖瞳——
不属于敖烬,也不属于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