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台的风停了,雨云像被谁拉开的帷幕,露出一弯冷月。
敖烬把呦呦裹进干燥的大毛巾,她的睫毛仍挂着细小的水珠,每一次眨眼都晃碎月光。
医院下方,城市灯火密集如鳞,却照不亮此刻的静默。
他单膝跪在高台边缘,龙角尚未完全收拢,银蓝光晕在夜色里呼吸般明灭。
(二)
呦呦伸出指尖,轻触角根那道旧裂痕,声音带着刚退烧的沙哑:“疼吗?”
敖烬摇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
她的手指顺着鳞纹向下,停在耳后那片微凉的鳞片,忽然抬眼,认真得像在确认一个秘密。
“爹地,”她吸了吸鼻子,“你是龙吗?”
三个字像一粒石子,投进两人之间仅剩的安静。
(三)
敖烬第一次没有回避。
他握住女儿的小手,贴在自己颈侧脉搏,那里正传来与雷声同频的震动。
“是。”
声音低沉,却像潮汐拍岸,带着不可抗拒的真实。
“那你会飞吗?”
“会。”
“会喷火吗?”
“也会。”
他顿了顿,银蓝竖瞳倒映出女孩微张的唇,“但我最会的,是做你一个人的坐骑。”
(四)
呦呦愣了半秒,随即弯起眼睛,像月牙掉进海水。
她伸出双臂,做出要骑大马的动作。
敖烬失笑,龙尾悄然探出风衣下摆,尾鳍在地面一点,便托住她的小屁股。
尾巴微微用力,呦呦被举到半空,正好高出他的头顶。
她抓住他龙角,像抓住缰绳,奶声奶气下令:“起飞!”
龙尾轻摆,两人在天台边缘划出一道低低的弧线,夜风扬起她的发梢,像小小的帆。
(五)
落地时,龙尾无声收回。
呦呦趴在他肩头,小声问:“那以后我上学,你会变成大飞龙送我去吗?”
“会。”
“那你会在窗外等我放学吗?”
“会。”
“那……如果我长大了,你还要当我的坐骑吗?”
敖烬沉默片刻,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长大也等,一直等。”
(六)
天台铁门再次吱呀一声。
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家长不能带孩子上天台!”
脚步声渐近,敖烬的龙角与尾鳞在月光下迅速隐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呦呦忽然抓紧他领口,小声而坚定:“爹地,你尾巴刚才扫到灯影了,有人在看我们。”
敖烬抬眼——
对面住院部楼顶,一道黑影逆光而立,手里举着老式胶片相机,镜头反射出幽绿的一点光。
快门声在风里轻响,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