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依旧浓稠,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余轻蜷缩在凌清颈边,用自己的体温和全部意志力对抗着弥漫在小屋中的冰冷死寂。爪子下那枚赤鳞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是这片绝望中唯一的锚点,但它无法解决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干渴。
凌清干裂起皮的嘴唇,像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都仿佛带着砂纸摩擦的嘶哑感。余轻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算有赤鳞吊着命,她也会因为脱水而彻底衰竭。
【水…必须弄到水…】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他轻轻跳下床,仰起头,目光锁定在那张对他而言如同巍峨高山的矮木桌。桌面上,那个粗糙的陶罐里,应该还有他们昨日剩下的清水。
目标明确,挑战巨大。
他跑到桌腿旁,尝试直立起来用爪子去扒拉,但光滑的木料无处借力。他转而冲向那个更矮一些的小凳子,开始了艰难的二次征服。连滚带爬,姿势狼狈,摔下去又挣扎着上来,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他终于再次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摇晃的凳面上。
桌面近在咫尺。他深吸一口气,后腿蓄力,猛地向上一跃!
“啪!”
前爪勉强勾住了桌沿,身体却沉重地坠下,后腿在空中惊慌失措地乱蹬。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后爪终于在光滑的桌腿上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借力点,配合着前爪死命地刨抓,他连滚带爬、惊险万分地再次登上了桌面。
【成功了!】他趴在冰凉的桌面上,累得几乎虚脱,但内心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立刻挪到陶罐前。罐口对他而言很大,他小心地探头,看到罐底果然还有一小汪清水,清澈却珍贵。新的难题接踵而至:如何取用?
直接推倒罐子?水会全部浪费。把水弄到某个容器里?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毛笔、墨锭、书本…全都无法移动或使用。
最终,一个最直接、最符合他当前能力的原始方案在他脑中形成——用自己身体当容器。
他走到罐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上半身,将胸脯和腹部最柔软、绒毛最密集的区域,尽可能地浸入那冰凉的清水中。
冰冷的感觉让他打了个激灵。他迅速抬起身体,不敢过多抖落身上的水珠,立刻转身,以最快速度跑到桌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落地不算太稳,但他顾不上踉跄,立刻迈开四条还不太协调的小腿,爆发出全部速度,飞快地冲向床边,再次奋力一跃,艰难地攀上床沿!
他凑到凌清紧闭的唇边,调整好身体角度,然后用力地、快速地抖动身体!
几滴清凉的水珠,从他湿漉漉的胸毛上被甩出,滴落在凌清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脸颊上。
大部分水珠浪费了,滚落到枕头上或她的脖颈间。只有极少数的几滴,幸运地渗入了她唇间的缝隙。
【快喝下去…】他焦急地凝视着,内心疯狂祈祷。
看不到吞咽的动作。凌清依旧毫无意识。
但他没有气馁。立刻转身跳下床,再次以最快速度跑回桌子旁,凭借越来越熟练的技巧和一股狠劲再次爬上去,重复着这个简单却极度耗体力的过程:浸湿胸毛——全速奔跑回床边——跳上床——抖动身体——将水滴甩到她的唇上。
一次,两次,三次……
他像一个上了发条的、不知疲倦的微型运输队,机械地、执着地重复着这个循环。陶罐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减少。他的胸腹部毛发反复湿透,被风吹得冰凉,然后又被他奔跑的体温和下一次汲水重新浸湿,非常不舒服。体力在急剧消耗,爬桌子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每一次跳跃都更像是一次挣扎。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累瘫在桌上,罐底的水也几乎见底时——
“滋…检测到宿主…强烈的…生存辅助意愿及…高重复性体力消耗行为…”
“分析…行为模式…滋…符合‘督促主人生存’核心精神…”
“根据最低能耗原则…生成…生存辅助建议…”
“建议方案:【毛发汲水】效率优化提示”
“提示:可尝试轻微浸湿尾部末端绒毛,其吸附性及摆动可控性略优于胸腹部…滋…仅供参考…”
“系统能量不足…无法提供更多支持…”
系统那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提供了一个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依旧抠门到极致的“优化方案”。
【……尾巴?】余轻累得眼皮都在打架,【这破系统…净出馊主意…】
虽然吐槽,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尝试了一下。他将尾巴尖小心地浸入最后一点水里,然后快速跑到床边,尝试控制尾巴的摆动,将水珠甩向凌清的嘴唇。
效果…似乎确实好了一点点?至少瞄准起来更方便了。
终于,陶罐彻底干了。
他也累得几乎散架,瘫在桌面上,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胸腹和尾巴的毛发湿漉漉、脏兮兮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他不知道这样来回奔波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滴水真正进了凌清的喉咙。整个过程低效、笨拙、且令人身心俱疲。
就在他意识模糊,快要被疲惫吞噬时——
“叮!”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可能是错觉的)…认可?
“日常任务:【持续的守护(延伸)】完成。”
“行为补充判定:【高效(?)利用自身资源进行生命维持】”
“综合奖励结算:能量+0.5%,【劣质小鱼干】碎片*1。”
“奖励理由:鼓励…持之以恒的…笨办法。以及…不错的尾巴运用技巧。滋…”
【……】余轻看着那寒酸的奖励,连吐槽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能量进度跳到了【6.0%】,碎片累计到了【5片】。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湿漉漉的身体,再次跳下桌子,踉跄着回到床边,费力地爬上去。
他蜷缩在凌清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变化。
喂下去的那点水似乎真的起了些微乎其微的作用。她干裂的嘴唇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极度干燥的皲裂感似乎缓和了一丁点?最重要的是,那枚赤鳞依旧在持续稳定地散发着温热,维持着她最低限度的生机。
【今天…总算…熬过去了…】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他甚至来不及舔干自己湿漉的毛发,便依偎着凌清冰凉的脸颊,陷入了沉沉的、被迫的睡眠之中。
夜,依旧漫长寒冷。
小屋之内,一只耗尽心力、狼狈不堪的幼猫,守护着一个依靠诡异鳞片和几滴清水维系生命的少女,共同对抗着无声的消亡。希望渺茫,但努力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