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森尧突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字面意思。”
北修解释一边给苏幕输灵魂本源一边说,“他从这塔坠落到我的领域,就剩一副骨架和马上就要消散的灵魂。在你们等待的十年里,是我用自己的枝干给他做了身体,又找了万年太岁给他做了皮肉,甚至还用了我的本源给他重塑了一身血脉。他这一身,除了灵魂都是我的,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森尧真的是震惊到了,“可你用的是...”
“我被困大荒数十万载,那个结界只有他能进来。他说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把身体给了我,让我能自由离开那里。啊,对了......”北修的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讥讽,“还有那颗我亲自蕴养出来的混沌灵丹,也进了我现在的身体....”
“森尧,你说这算不算老天有眼?”
他并不是很大的声音听在森尧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森尧突然就泄了气,神色灰败地瘫坐在地上。
“你...你想起来了?”
良久过后,森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当初,是我的错。”
北修看着他没说话,手指距离苏幕的眉心更近一步。
森尧突然就慌张起来,连滚带爬地起身扑过去,不顾自身的狼狈给北修跪下,甚至是一边说话一边给北修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对我都行。求你,别对他动手,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看在他给你自由的份上,放过他吧!”堂堂九级灵兽,生生给自己磕到满头鲜血。
苏幕的气息慢慢平稳,北修暗暗松了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虽说他跟苏幕本源相依,但这里终究不是他的领域,没有本体托底,强行给他输入太多灵魂本源,弄不好反而会加速他灵魂的消散。
北修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万年的五方竹草,借着苏幕的手将其化成纯净的灵药之力,捏开他的嘴灌了进去。
森尧愣愣地看着苏幕的头发慢慢变深,当天空中第一缕阳光撒在他身上时,身形外貌已经与来时无异。
北修没有再看他,只是扶起苏幕,把他被背在自己的后背上,转身后背对着森尧,这才张口。
“如果他不用自己的灵魂力量,你打算用什么当七煞锁魂的媒介?”
森尧的脸色更加灰暗,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失语。
短暂的寂静后,他终于开了口,“你的身体是他的,是充当七煞锁魂最好的媒介。这个身体和灵丹还在成长,如今就算是你主导,我也能将肉身抢过来。”
他只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提苏幕的行为。
北修没有意外,只是淡淡地点评,“森尧,你是你,他是他。”
他留下这句话后,扶着苏幕下了通天塔。
待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森尧猛然捂住胸口,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如卸下重担一样倒在了地上。
方才承担了七煞锁魂反噬的人,不止是苏幕。
望着颜色渐明的天空,森尧将手背挡在眼睛上,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向耳朵。
他喃喃自语道,“苏幕,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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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起床后看了一眼太阳,惊到合不拢嘴巴。
“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所以睡眠质量格外的好。
神清气爽的他打开房门,伸着懒腰迎接日上三竿的炙热阳光。眼睛因为还没适应光线的变化,他只好一边抬手挡住,一边将它眯了起来。
适应后,他出门几步走到了苏幕的房门前,刚想伸手敲,北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还没醒。”
苏黎回头惊讶道,“还没醒?这都睡多久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北修犹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家那只神兽病死了,他都不会生病。”
他话里的针对性太强,虽然不是冲着自己,苏黎还是觉得摸不着头脑,所幸北修也没指望他什么。
他是看出来了,秘境里的苏黎和跟苏幕相认后的苏黎,就不是一个苏黎。
“他就是昨天晚上太累,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昨晚上太累?你们干嘛了?”苏黎更疑惑了。
北修有些后悔,回来的时候就不应该顺手取了他门口那些糊墙一样的符咒,他睡到今天晚上就没空关心他哥了。
“抓耗子了!”北修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离开了苏幕的门前。
封菱歌之前来的时候,北修打发他去了森尧那里。这个打发不出去,还是就近看管比较好。
苏黎被北修硬拉进院子里远离苏幕的屋子,自己蹲在菜地边就开始看菜。
苏幕沉睡的时候,苏黎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菱歌姐姐呢?”
“去找森尧了。”
苏黎眨眼间就把无名剑祭了出来,提着剑也要去找森尧。
北修头都没回,隔空扯了一根葡萄藤就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
“放开我。”苏黎很平静,眼睛里连波动都没有,“我不想跟你动手。”
北修看了他一眼捋了捋一颗茄子,然后才说“长本事了是吗,你动手一个我看看?”
他起身从苏黎手里拿过无名剑,“知道怎么回事吗你就去找他?”
苏黎把剑抢回来,“通天塔有异动,我哥现在没出现,我莫名其妙睡到日上三竿,菱歌姐姐也去找了森尧前辈。我就是去问问,什么都不告诉我,他就是这么培养我当家主的吗?”
“呦,你还委屈上了?”北修冷嘲热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让北修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的苏黎一瞬间红了眼眶。
北修有些不知所措,赶忙松开了捆着他的葡萄藤,连连后退两步,“你这又怎么了?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苏黎一脸倔强,压抑着声音怒吼“我哥能回来已经是上天庇佑,我想让他管事不代表我想让他受伤!明明他一开始就不能修炼,那个时候我小没办法,现在凭什么还要让他去!”
“你说的没错,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但是咱们讲道理啊,虽然我也觉得森尧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事真不是你能办的了的。”
他把苏黎按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难得耐心。
“说起来也不是坏事,你哥身上的七煞锁魂彻底散了,你家塔也彻底消停了。森尧那个老东西也受了不轻的伤,我让小姑娘去给他拿些药,免得死了。”
他的嘴比噬心咒都毒。
苏黎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苏幕的门,“我哥他,什么时候能醒?”
“两天吧,两天之后他就能醒。所以,趁他修养的这几天,你得办点苏家少主该办的事。”
苏黎听懂了北修说的话。
他们要去六合学院,家里这边要好好安排。
送走了苏黎,北修回到了苏幕的屋子,恰好封菱歌也回来了。
“那老家伙怎么样?”
“森尧前辈伤的不轻,等我们离开后就闭关修养。他说让我们想好是否要现在将他回来的事情通知苏家其他人。”
北修想了想,“这个不急,他还要两天才能醒,你来照顾他吧。”
北修说完就要离开,而封菱歌拦住了他。
望着这张属于苏幕的脸,封菱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
北修有些奇怪,“你是有话对我说?”
“没什么事...”封菱歌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只是这么长时间,还没跟你说声‘谢谢’”
“呵”北修笑了,“我救他性命,他赠我自由,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互相道谢。所以,更不需要你来说什么谢谢。”
“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幕不在,他们俩之间起个话题并不容易,既然说到这了,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性格。“从秘境里你护着他,后来又为他与父亲对峙,还有昨晚,前辈说你连本源之力都分给了他。这一切的恩情,我铭记于心。”
北修退后一步重新坐回了苏幕的床榻旁边,“小姑娘,森尧还跟你说什么了?”
封菱歌其实也很疑惑,“前辈说,他现在还能活着全靠你,让我和阿黎一定要像对他那样对你。否则,惹你生气的后果我们承担不了。”
“切!”北修嗤笑一声,“老家伙还学会吓唬年轻人了。”
他的坐姿豪迈随性,脸上也是漫不经心,“小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喜欢阿絮,阿絮也喜欢你,但你永远是你自己。不要总想着为了他去做什么,这样一个人,你要相信,他不会让你为难。”
“那你呢?”封菱歌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这一路上,你确实帮助他许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北修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气氛很是凝重。
突然地,一股强烈的威压对着封菱歌重重压了下来,他身后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扶桑虚影,逼得封菱歌只能祭出朱雀神火对抗。
虽说火克木,但扶桑神树与天地同寿,这等超越时间的存在根本不是连七级都没到的封菱歌能抗衡的。
朱雀神火在封菱歌周身炸开赤金烈焰,却在那扶桑虚影前寸寸败退。北修端坐床沿,瞳孔里映着少女倔强的面容,指尖轻轻敲击床柱:“就这点本事?”
“你——”封菱歌咬紧牙关,红裙在威压中猎猎作响。她双手结印,额间骤然亮起朱雀纹章,一道火凤虚影自背后冲天而起。可那火凤刚触及扶桑虚影,便被生生压回三寸。
北修忽然笑了。他屈指一弹,一缕翠芒穿透火凤眉心。封菱歌闷哼一声,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那不是痛苦,而是某种古老的共鸣。朱雀火不受控制地坍缩成拳头大小的金红色光团,在她掌心疯狂旋转。
“朱雀之火不是这么用的。”北修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他身后的扶桑虚影舒展枝叶,每片叶子都亮起玄奥的纹路,“看好了。”
光团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封菱歌瞪大眼睛,看见自己的朱雀火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火焰中心凝结出一滴赤金液体,周围环绕着九道细小的火环。当第九道火环成型的瞬间,整间屋子都被映成了琉璃色。
“液态灵火....”封菱歌声音发颤。这是朱雀神火的上层境界,封家从未有人达到过。
北修却皱起眉头:“还差一点。”他忽然抬手,扶桑虚影的枝条如鞭子般抽向光团。封菱歌本能地要躲,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那些枝条穿透了她的肩膀,却没有带来疼痛,反而将澎湃的生机注入经脉。
“忍着点。”北修眼中绿芒大盛,“接下来会疼。”
话音刚落,封菱歌的脊椎仿佛被人生生扯断。她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光团中的赤金液体突然分裂成两滴,相互缠绕着形成太极图案。屋内的温度骤升,家具开始冒出青烟,连北修额前的碎发都卷曲起来。
“有意思。”北修眯起眼睛,“居然能承受到这个地步...”他正要再加把力,身后的扶桑虚影却毫无征兆地消散了。磅礴的灵压如潮水般退去,封菱歌脱力跪地,那两滴蜕变的朱雀火稳稳悬浮在她面前。
床榻上的苏幕依旧沉睡,只是不知何时,他的右手食指微微曲起,扶桑的本源灵力正顺着指尖缓缓退回。
北修盯着那截手指看了一眼,突然笑骂:“还真是护着她。”他伸手捞起快要晕倒的封菱歌,往她嘴里塞了颗青碧色的果子,“吃了”
果子入喉即化,封菱歌苍白的脸色立刻恢复红润。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掌心那两滴凝成实质的朱雀火,又看向北修:“为什么帮我?”
“谁帮你了?”北修懒洋洋地靠回床柱,“我不过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朱雀血脉能承受到什么程度。”他指尖轻点火焰,火中的太极图转得更快了,“这两滴朱雀火比你之前给他炼眼睛用的,威力上强了十倍不止。虽然才两滴,不过也够用了。”
封菱歌将朱雀火收回体内,行了个郑重的谢礼:“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北修摆摆手:“要谢就谢这个傻子。”他望向苏幕沉睡的侧脸,语气忽然变得玩味,“知道吗?刚才若是我不停手,你至少能凝出三滴。”
“那为什么...”
“那痛苦你也感觉到了,再来一次虽然也能成功,但是需要大量时间恢复元气。你还太年轻,过分激发天赋未必是好事,是我鲁莽了。”
北修指了指苏幕曲起的手指,“我的本体不在这里,要用点自己的力量还得靠他身体里的本源和分枝。他虽在昏迷,潜意识却一直在护着你。”说到这,他忽然凑近封菱歌,压低声音,“所以小姑娘,对我不用这么戒备。我跟着他,不过是想看个结果。”
封菱歌心头一跳:“什么结果?”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纱帘翻飞。北修的身影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虚幻:“看看这个小傻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