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风声骤紧,卷着血腥气,也卷着那群黑衣人惊疑不定的喘息。
他们面面相觑,刀剑仍指着前方,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目标已坠崖,生死未卜。
而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手段诡谲,气息莫测,令人心底发寒。
楚绯却连眼风都未曾扫向他们。她微微偏头,听着崖下呼啸的风声,那里面再无声息。
万丈深渊,便是前世全盛时期的她跌落下去,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何况是此刻身受重伤、内力耗损严重的谢停云。
死透了么?
她心底冰封的恨意翻涌一瞬,又迅速平息。
无论死透与否,都与她无关了。这一世,她与他,桥归桥,路归路。
若他命大……楚绯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锐光,那便等他爬上来,再杀一次就是了。
“你……你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终于按捺不住,哑声问道,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这女子出现得太过诡异,那一斩一转身间的冷漠与决绝,绝非寻常人物。
楚绯缓缓转过身。月色完全挣脱了乌云,清冷冷地照在她脸上。肤色白皙近乎透明,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唇色很淡,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眼前这群惶惑的杀手,如同看林间碍事的枯枝败叶。
“滚。”
只一个字,音调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冰棱碎裂,刺入耳膜。
黑衣人们齐齐一颤,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那并非源自内力强弱的直接压迫。而是一种更深层、更令人心悸的东西——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一种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寒意。
为首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阁下与方才那人有仇?我等亦是奉命行事,若阁下……”
话未说完,他便对上了楚绯的眼睛那双眼,极美,却也极空。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倒映着他惊惶失措的渺小身影。
他所有的话瞬间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绯不再言语,只是微微抬步,向前走去。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素白的裙裾拂过地面沾染的血污,却奇异地未染半分尘埃。
她径直走向那群黑衣人形成的包围圈。挡在她正前方的两人下意识想要举刀,却在触及她目光的刹那,如遭雷击,手臂僵在半空,竟动弹不得。
她就那样从容地、旁若无人地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无人敢拦。
直到她白色的身影即将没入崖边的树林阴影中。
为首的黑衣人才像是突然找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声问道: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林中传来她淡漠的回音,随风飘散,清晰却又渺远。
“无名之人。”
身影彻底消失。
只余下崖边一群惊魂未定的杀手。以及那深不见底、吞噬了昔日“恩人”也吞噬了今夜所有喧嚣的悬崖。
夜风呜咽,
吹散浓重的血腥,
也吹得人心底发凉。
* * *
下了山崖,远离了那处血腥之地,楚绯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体内真气流转,虽不及前世纵横江湖时的磅礴浩瀚,却纯净凝实,是楚家嫡传心法打下的坚实基础。
十七岁,她的惊鸿剑法尚未大成,内力也远未至巅峰,但足够用了。
足够她避开前世的陷阱,足够她斩断孽缘,也足够她……一步步讨回血债。
谢停云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那些参与围剿楚家、瓜分楚家势力、或是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所谓名门正派、江湖豪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不是饥饿,而是一种极细微的、内力引起的共鸣。楚绯脚步一顿。清冷目光倏地扫向侧前方不远处的密林。
夜色浓重,树影婆娑,看似空无一人。但她感知不会错。那里有人。
而且,内力修为不低,刻意收敛了气息,却瞒不过她重生后异常敏锐的灵觉。
是敌?是友?亦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看客?
楚绯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已微微并拢,一缕极细的寒气悄然凝聚。
“看了这么久,”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精准地穿透夜色,送入那片密林,“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