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第一次梦见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时,以为是连日加班的幻觉。梦里的场景总在变,有时是童年住过的老巷,有时是公司的楼梯间,但不变的是那个追杀者——穿着染血的白衬衫,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水果刀,脸上的皮肤像被水泡过,肿胀得看不清五官,只有双眼漆黑一片,死死盯着他。
“别跑了……”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每次都在陈默即将逃脱时响起。无论他怎么用力,双腿都像陷在泥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过来,然后在剧痛中惊醒,浑身冷汗。
连续一周做同样的梦后,陈默开始出现幻觉。开会时,他看见投影幕布上闪过那个血人的影子;吃饭时,碗里的米饭突然变成暗红的液体;最可怕的是某天夜里,他起夜时看见浴室镜子里,那个血人正站在他身后,举着刀对准他的后颈。
“只是梦……”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却在转身的瞬间,发现瓷砖上多了串带血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镜前。脚印的大小和他的一模一样。
第八天清晨,陈默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这次的梦境格外真实,他甚至能闻到那男人身上的铁锈味。他喘着气坐起身,突然发现卧室门的缝隙里渗进红光,像有火把在外面燃烧。
“找到你了……”熟悉的沙哑声从门外传来。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死死盯着门把手,看着它缓缓转动,露出条漆黑的缝隙。缝隙里,一双肿胀的眼睛正对着他眨动。
门被推开时,陈默终于看清了——那个血人就站在门口,白衬衫上的血迹还在往下滴,手里的水果刀闪着寒光,正是他失踪多年的父亲留下的那把。“你以为躲得掉吗?”男人的脸慢慢消肿,露出张和陈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额头有道狰狞的刀疤。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十岁那年的雨夜,父亲拿着这把刀追着母亲砍,最后自己抹了脖子。当时他就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中,白衬衫慢慢被染红。
“你把我忘了太久了……”血人一步步逼近,刀疤里渗出暗红的液体,“每天晚上我都在等你记起来,等你承认是你锁了门,不让我逃跑。”
陈默退到窗边,浑身发抖。他终于想起被遗忘的细节:那天父亲砍伤母亲后,突然清醒过来想逃跑,是年幼的他害怕被抛弃,从里面锁死了大门,看着父亲在绝望中自杀。
“现在轮到你了……”血人举起刀,刀尖离他的胸口只有寸许。陈默闭上眼睛,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再次睁开眼时,他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里,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地板上,没有血迹,没有刀,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个生锈的水果刀,正是父亲当年用的那把。
从那天起,追杀的梦境消失了。但陈默开始在现实中看到更多“父亲”的影子:地铁里穿白衬衫的男人,超市里和父亲身形相似的路人,甚至镜子里的自己,额头有时会浮现出淡淡的刀疤。
三个月后,陈默去看心理医生,讲述这段诡异的经历。医生听完后,递给他一面镜子:“你看看自己的眼睛。”镜中,陈默的瞳孔漆黑一片,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勾起抹和那个血人一模一样的笑。
当晚,陈默又做了个梦。这次他站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年幼的自己锁死大门,而那个举着刀的血人,转过头来对他说:“现在你终于记起来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