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第一次注意到那些眼睛，是在公司卫生间的镜子里。
洗手时，他无意间抬头，发现镜中自己的瞳孔里，竟映着无数细小的眼睛，像蜂窝里的蜂眼。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又恢复正常，只有镜边缘的水渍，隐约组成了眼睛的形状。
"最近太累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却没注意到，办公桌上的马克杯里，水面晃动时也浮着双眼睛，正静静地盯着他敲键盘的手指。
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在家中，墙纸的花纹会突然变成密集的眼球；在地铁上，车窗反射的光影里，总有双眼睛在人群中与他对视；最可怕的是夜晚，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目光聚焦在他脸上，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
张扬开始疯狂地检查周围。他撕下墙纸，发现水泥墙上布满了指甲盖大小的孔洞，每个洞里都嵌着颗玻璃珠，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他砸碎水杯，杯底的釉彩剥落，露出里面烧制的眼睛图案；甚至当他看向自己的手掌时，掌纹的交汇处，也慢慢浮现出眼睛的轮廓。
精神崩溃的前一天，他在衣柜的镜子里看到了清晰的景象：无数双眼睛从镜子深处涌出来，像逆流的鱼群，而最前面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穿黑袍的老头，正对着他缓缓点头。这个场景突然唤醒了张扬的记忆——三年前，他在野外露营时，曾无意间闯入过一场神秘仪式。
那天深夜，他在山林里迷路，误打误撞走进片空地。十几个穿黑袍的人围着篝火，中间站着个老头，正用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块刻满眼睛的石头上。张扬吓得转身就跑，没看清仪式的结尾，只记得老头抬头时，眼里似乎有无数个瞳孔在转动。
"他们找到我了。"张扬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那些眼睛的来源。他翻出当年拍的照片，篝火旁的石头上，刻着和自己掌纹相同的图案——那是"契约之眼"，据说能让参与者获得预知的能力，但代价是永远被仪式的主持者监视。
当晚，镜子里的老头走了出来。他的黑袍上绣满了眼睛，每个纽扣都是颗玻璃眼珠。"你以为能逃掉吗？"老头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喝下契约之血的人，灵魂会永远被'万眼之神'注视，直到成为新的祭品。"
张扬抓起水果刀划向镜子，却发现刀刃穿过老头的身体，刺进了自己的肩膀。老头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汇成小溪，溪水里浮动着无数双眼睛，都是和他一样参与过仪式的人。
"仪式需要新的主持者。"老头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要么接替我，要么成为眼睛的养料。"
张扬突然想起仪式现场的细节——老头划破手指时，曾掉过块玉佩，上面刻着"破眼"二字。他猛地砸碎所有镜子，在碎片的反光中，找到块藏在衣柜角落的玉佩。当玉佩接触到那些眼睛时，发出刺眼的光芒，所有眼睛都像遇到阳光的冰，迅速融化成黑色的液体。
第二天清晨，张扬在阳光下醒来。墙纸的花纹恢复正常，水杯里的水面平静无波，镜子里只有他自己疲惫的脸。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洗脸时，发现自己的瞳孔里，多了个微小的倒影——正是那个穿黑袍的老头，在他的眼睛里，对着他露出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