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铜锁在钥匙转动时发出“咔嗒”声,像牙齿咬合的脆响。沈砚之推开雕花木门,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露出客厅中央那座蒙着白布的落地钟——钟摆停在三点十七分,和祖父遗嘱里写的分毫不差。
作为沈家长房最后的继承人,他是第一次踏入这座藏在雾山深处的庄园。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呻吟,墙上的油画蒙着层灰,画中穿燕尾服的男人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嘴角似乎比刚才进门时咧得更开。
第一夜的低语从壁炉后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砖块,断断续续的,混着女人的啜泣。沈砚之举着烛台靠近,火光映出砖缝里嵌着的几缕灰发,发丝间缠着块褪色的麻布,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只倒悬的眼睛。
怪事接踵而至。书房里的羊皮卷会自动摊开,停在记载“猎巫”的章节;餐厅的银刀叉总在午夜摆成诡异的环形;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镜子里的自己偶尔会慢半拍眨眼,脖颈处还多出道若有若无的勒痕。
在阁楼的樟木箱里,他找到了那本烫金日记。封面印着家族纹章,内页的字迹从工整变得癫狂。祖父在1923年的记录里写着:“她盯着庄园的方向笑,说百年后,沈家人的血会填满地窖的石槽。”后面附着张素描,画中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绑在火刑柱上,眼睛里插着根银簪,正是油画里那个男人的手笔。
日记的最后几页揭露了真相。1823年,沈家长辈诬陷吉普赛女巫莉莉丝“蛊惑人心”,将她剥光衣服绑在庄园的老槐树下,用烧红的烙铁毁掉她的声带,最后用银簪刺穿双眼,活活烧死在月圆之夜。女巫临死前,用鲜血在石板上画下诅咒符号:“沈家血脉,每百年必献祭一人于槐树,否则庄园将吞噬所有活物。”
而今年,正好是百年之期。
沈砚之在庭院里找到了那棵老槐树。树干粗壮得需要三人合抱,树心处有个黑漆漆的树洞,洞口的形状像张开的嘴。他往里面扔了块石头,没听到落地声,却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洞底积着百年的血。
当晚,他被藤蔓缠住了脚踝。睡梦中,无数根槐树枝从床底钻出来,像毒蛇般缠上他的四肢,将他往窗外拖。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成女巫的形状,树洞里伸出只焦黑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燃烧的布片。
“还差最后一步。”祖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砚之猛地睁眼,看见镜子里站着个穿西装的老人,正是日记的主人,“当年莉莉丝的心脏被埋在壁炉下,用你的血浸泡它,诅咒就能转移到下一任继承人。”
壁炉的砖块果然是空的。挖开时,股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颗干瘪的心脏,外面裹着层银箔,上面刻满了和日记里一样的符号。当沈砚之的指尖触到银箔,心脏突然跳动起来,在他的掌心里温热如活物。
“别信他!”树洞传来女人的呜咽,清晰得像在耳边,“他想让你成为新的祭品!”
沈砚之看着镜子里祖父急切的脸,突然明白了。所谓的“转移诅咒”根本是谎言,沈家祖辈早就知道,只有毁掉女巫的心脏,才能彻底解除诅咒,却为了维持庄园的“庇护”,故意编造了献祭的说法。
他抓起壁炉旁的斧头,对着那颗心脏狠狠劈下去。银箔裂开的瞬间,老槐树发出凄厉的尖叫,树叶像雨点般坠落,露出树洞里堆积的白骨——都是过去百年里被献祭的沈家人。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庄园,沈砚之发现油画里的男人消失了,落地钟的指针开始正常走动,镜子里的勒痕也褪去了。只有老槐树的树桩上,还留着个心形的疤痕,雨天会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离开庄园时,他在门楣上看到行新刻的字:“诅咒终结于敢于直面罪恶之人。”转身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个穿麻布裙的女人站在树桩旁,对着他露出释然的笑,脖颈处的皮肤光滑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