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雾气里,藏着股甜得发腻的香。阿树背着药篓穿过竹林时,裤脚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是株从未见过的花,花瓣像层薄纱,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花心处却隐隐透出张人脸的轮廓,眼睛的位置是两颗露珠,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光。
“哥,你看我找到什么了?”妹妹阿月举着朵同样的花冲进家门,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镇上的王婆婆说这叫‘美人面’,放在床头能做美梦呢。”
当晚,阿月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说要去“花里找姐姐”。阿树掀开她的被子,发现妹妹的手腕上多了圈淡紫色的印记,像被花瓣勒过,而那朵“美人面”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花瓣比白天更舒展了,花心的人脸轮廓清晰了些,嘴角微微上扬。
镇卫生院的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说像是中了某种迷魂药。阿树抱着妹妹回家时,发现镇上多了很多摆着“美人面”的人家,那些家里都有昏迷的人,症状和阿月一模一样。药铺的老郎中偷偷告诉他:“这花是从后山废弃的绣坊长出来的,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死了七个做绣活的姑娘。”
后山的路被藤蔓覆盖,绣坊的断壁残垣上,爬满了那种诡异的花。阿树拨开花丛时,指尖被花瓣划破,血珠滴在花心的瞬间,那张人脸突然睁开眼睛,发出细碎的呻吟,像有个被困住的灵魂在求救。
在绣坊的地窖里,他找到本烧焦的账册。里面记载着姑娘们的名字和工钱,最后几页画着奇怪的图案:七个女孩被绑在柱子上,头顶的架子上吊着朵巨大的花,根须像血管般扎进她们的皮肤。账册的空白处,用胭脂写着行字:“老板说,用我们的皮养花,花会开得更美。”
阿树突然想起镇上的传闻。十年前绣坊老板为了制作“人皮绣品”,绑架了七个外地来的姑娘,后来不知为何引发大火,老板和姑娘们都葬身火海,只有个看门人疯了,总说夜里看到姑娘们在花丛里跳舞。
地窖深处的土台上,果然有个被铁链锁住的铁笼。笼子里没有尸骨,只有堆褪色的绣花针,和朵比井口还大的“美人面”,花瓣层层叠叠,像无数张交叠的人脸,花心处嵌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莲”字——和账册里领头姑娘的名字一样。
“救救我们……”无数细碎的声音从花瓣里传出来。阿树凑近细看,发现每片花瓣都是层薄薄的人皮,上面还留着细密的针脚,显然是当年姑娘们的皮肤被剥下来,制成了养花的“养料”。而那些昏迷的镇民,手腕上的紫痕正在慢慢变成花瓣的纹路,皮肤下的血管像根须般凸起。
“它在吸收活人的精气。”疯癫的看门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地窖门口,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老板当年没死,他把自己和花融在了一起,现在要让全镇的人都变成他的‘花肥’。”
话音刚落,巨大的“美人面”突然剧烈晃动,花瓣像手掌般张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颗被根须缠绕的人头,眼窝处插着两朵小花,正是绣坊老板腐烂的头颅。“我的花……还没开够呢。”头颅的嘴动了动,根须突然从地里钻出,缠向阿树的脚踝。
阿树想起账册里的记载,姑娘们都是用绣花针自杀的,针上沾着她们的血。他抓起笼子里的绣花针,狠狠刺向老板头颅的眼窝。“啊——”花妖发出凄厉的尖叫,花瓣开始枯萎,露出底下一张张痛苦的人脸,正是那七个姑娘的模样。
“烧了它!”看门人将煤油泼向花丛,打火机的火苗窜起的瞬间,阿树看到姑娘们的灵魂从花瓣里飘出来,对着他深深鞠躬,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老板的头颅在火焰中爆裂,飞出无数黑色的飞虫,落地后全变成了枯萎的花籽。
当阿树抱着昏迷的阿月走出地窖,晨雾已经散去。镇上昏迷的人陆续醒来,手腕上的紫痕慢慢褪去,只有床头的“美人面”全都变成了灰黑色,一碰就碎成粉末。
三个月后,青溪镇的竹林里又开出了新的花,是普通的野菊。阿树在整理地窖废墟时,找到枚小小的银质绣花针,针尾刻着个“月”字,和妹妹的名字一样。他把针别在阿月的发间,妹妹笑着说:“哥,我昨晚梦到七个姐姐,她们说谢谢我们让她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