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的铜锁在拧动时发出“咔嗒”声,像咬碎了颗陈年的核桃。周明轩掀开箱盖,一股混合着樟脑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最上面压着本暗红色的相册,封皮烫金的“周氏宗亲”四个字已经斑驳,边角磨损得露出里面的纸板。
“这不是爷爷说过的那本禁书吗?”妻子陈瑶凑过来,指尖刚触到相册,突然像被针扎般缩回手,“好冰。”
相册里的照片泛着诡异的黄。第一页是民国二十三年的全家福,曾祖父穿着马褂坐在中央,身后站着七个子女,每个人的表情都僵硬得像蜡像,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瞳孔。周明轩翻到第二页,心脏猛地一缩——照片里的少年,眉眼竟和自己十岁的儿子周磊一模一样,只是那少年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牙,像某种啮齿动物。
“别给孩子看。”陈瑶把凑过来的周磊拉到身后,却没注意到,照片里的少年正对着周磊的方向歪了歪头。
诡异从第二天开始缠上这个家。周磊突然发起高烧,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说“照片里的哥哥”总在床边看他;陈瑶做饭时,菜刀会莫名飞向墙壁,刀背上映出张模糊的人脸;周明轩加班到深夜,电脑屏幕突然弹出张照片,是相册里没有的合影,他和妻儿的脸都被换成了黑洞,背景是片烧着的林子。
最可怕的是照片的变化。周明轩发现,相册里的人开始慢慢“活”过来——曾祖父的嘴角在不同时间看会有细微的变化,有时向上弯,有时向下撇;那个和周磊相似的少年,位置每天都在移动,从第一排挪到最后排,再后来竟出现在其他照片的角落里,像在寻找什么。
在家族老物件里翻找时,周明轩发现了个布包,里面是半本日记和几张泛黄的剪报。日记的主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叔公周启山,字迹癫狂,反复提到“摄魂术”和“血脉献祭”。剪报记载着1948年的一桩惨案:周氏旁支的周启山因修炼邪术被驱逐,临走前放火烧了祠堂,扬言要让周氏宗亲“世世为奴,魂困影中”。
“是他做的这本相册。”周明轩指着日记里的插画,画着本翻开的相册,每个页面都连着根线,线的另一头拴着个模糊的人影,“他用邪术把族人的魂魄锁在照片里,每代人都要献祭一个孩子,否则就会被相册吞噬。”
周磊的病情越来越重,皮肤开始变得像纸一样薄,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像照片里的网点纹路。有天夜里,周明轩冲进儿子房间,看到周磊的魂魄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相册里拽,照片里的少年伸出手,已经抓住了周磊的手腕。
“放开他!”周明轩将相册扔到地上,封面裂开道缝,流出黑色的液体,像稀释的墨汁。日记里夹着的符纸突然自燃,灰烬在桌面上组成个奇怪的图案,旁边写着破解之法:“以邪术制之,需以血脉破之。取献祭者头发七根,焚于相册之上,念其真名,可解。”
周明轩想起照片里的少年。日记里提过,周启山当年第一个献祭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小名“石头”。他剪下自己和周磊的头发,又从父亲的遗物里找到几根白发,凑齐七根,在相册前点燃。
“周石头,我知道是你。”周明轩对着燃烧的头发念道,“你父亲的错不该由你承担,安息吧。”
火焰突然窜起,相册在火中扭曲变形,冒出阵阵黑烟,里面传出无数人的哀嚎。照片里的人影在火中挣扎,最后化作灰烬,只有那个少年的身影对着周磊鞠了一躬,然后慢慢消散。
当火光熄灭,周磊的烧突然退了,皮肤恢复了血色。周明轩将相册的灰烬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上面压了块刻着“安息”的石头。
半年后,老槐树下长出丛奇怪的花,花瓣的形状像翻开的书页。有天周磊指着花丛说:“爸爸,那里有好多人在笑。”周明轩望去,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无数个晃动的光斑,像一群跳跃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