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指尖在第三封信的边缘掐出了红痕。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邮票倒贴,邮戳模糊得看不清日期,里面的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体:“周三午后,雨水会浸透你的文件。”
窗外的阳光明明亮得晃眼。她将三封信按日期排开,第一封“你的早晨将被黑暗笼罩”对应了周一的日全食,第二封“电梯会在七楼停顿”精准命中了昨天的故障。这些巧合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后颈发麻——尤其是信封角落那个若有若无的墨点,形状像滴凝固的血。
周三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午后三点,林晓正在复印合同,窗外的天空突然暗如黄昏,雨水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复印机“咔”地卡住,吐出的纸张洇着墨团,渐渐晕染成个模糊的人脸,眼睛的位置正好是两个未干的墨点。
“林姐,你的文件!”实习生举着文件夹跑过来,却在门口猛地刹车——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站着个穿蓝色校服的男孩,背对着他们,手里攥着支快没水的马克笔。等林晓追出去,走廊空空荡荡,只有饮水机的接水盘里,浮着张撕下来的作业纸,上面用铅笔写着:“还我橡皮。”
这个场景像钥匙捅开了记忆的锁。林晓猛地想起十岁那年的夏天,她和几个同学把转学生赵默堵在教学楼后的杂物间,抢走了他唯一的橡皮,还把他的书包扔进了排水沟。那天下午,赵默为了捡书包滑进了未盖盖子的下水道,等被发现时,手里还攥着块被水泡胀的橡皮。
第四封信在周四清晨塞进了门缝。“周五傍晚,你会回到那个杂物间。”林晓的胃瞬间揪紧,她翻出小学毕业照,赵默站在角落,校服洗得发白,眼神怯怯的,嘴角有块淡淡的疤痕——和复印机墨团里的人脸一模一样。
她疯了似的联系当年的同学。班长说,自从赵默出事,每年忌日他都会收到匿名信,直到三年前举家搬迁才消失;课代表在电话里哭着说,她的女儿总在夜里画杂物间,画里总有个没脸的男孩;只有体育委员王浩沉默许久,说杂物间早被封死了,就在现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位置。
周五傍晚,林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电梯。按下负二楼的瞬间,她看到电梯壁的反光里,站着个穿蓝校服的男孩,手里的马克笔正往她的影子上画着什么。停车场的尽头,果然有扇被砖砌死的门,砖缝里塞着块褪色的橡皮,正是当年被抢走的那块。
“你终于来了。”男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水汽的潮湿,“他们都走了,只有你还在这里。”
砖块自动脱落,露出里面的杂物间。赵默的鬼魂坐在生锈的货架上,手里把玩着那几块预告信,信纸边缘沾着青苔。“我不是要你死。”他抬起头,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我只是想让你记得,那天我喊了你的名字,你没有回头。”
杂物间的角落堆着赵默的遗物:被水泡烂的课本、缺了页的练习册,还有个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林晓说,只要我把橡皮给她,她就和我做朋友。”
林晓蹲在地上哭出了声。她想起那天赵默在排水沟里挣扎时,自己确实听到了呼救,却因为害怕被老师责骂,拉着同学跑了。这些年她刻意遗忘的愧疚,化作了预告信上的文字,日夜啃噬着她的良心。
“对不起。”她将那块橡皮轻轻放在日记本上,“我明天就去你的墓地,把这些都还给你。”
赵默的鬼魂笑了,疤痕舒展开来:“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六年。”他的身影渐渐透明,手里的预告信化作纸蝶,飞出杂物间消失在夜色里。当林晓走出停车场,发现电梯壁的反光里,再也没有那个穿蓝校服的男孩。
周一上班,林晓收到个包裹,里面是本崭新的日记本,第一页贴着赵默的照片,旁边写着:“原谅比记恨更轻松。”她翻开第二页,空白的纸上,慢慢浮现出块小小的橡皮印,像个淡淡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