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的手指抚过信封上的字迹,指腹的薄茧蹭过“我在老地方等你”七个字,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湿润。这是妻子苏晴车祸去世后的第三十七天,他刚把她的遗物整理进樟木箱,就发现门垫下塞着这封信,邮票盖着昨天的邮戳,寄件人地址是空白。
“别傻了。”他把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在转身时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胡茬疯长,像个被抽走魂魄的木偶。苏晴的笑还留在冰箱贴的合影里,照片上的她站在摩天轮下,手里举着棉花糖,阳光在她发梢镀上金边。
第二天清晨,垃圾桶里的信复原了,平平整整地摆在餐桌上,旁边多了张照片。不是他们拍过的任何一张,而是苏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侧影,窗外是模糊的隧道口,她的嘴角带着抹诡异的笑,和车祸现场监控里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峰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他冲进书房翻找,在苏晴的画夹里抖出更多照片:她在深夜的游乐场旋转木马上挥手,在废弃的过山车轨道上奔跑,最骇人的是张近照,背景是他们卧室的天花板,苏晴的脸贴在镜头前,眼睛里映出个举着相机的模糊身影。
“老地方”是城郊的星月游乐场。苏晴总说他们的初吻就在那里的鬼屋,可陈峰记得明明是在大学图书馆。他驱车前往时,车窗外的树影不断扭曲成苏晴的形状,导航里的女声突然变成苏晴的声音:“快一点,他在催了。”
游乐场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检票口的栏杆上缠着枯萎的气球绳。旋转木马的灯忽明忽暗,木马上的彩绘剥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纹,像干涸的血。鬼屋的门牌歪斜地挂着,上面用红漆写着:“欢迎回家,陈峰。”
鬼屋里弥漫着股消毒水味。拐角处的镜屋突然亮起灯,无数面镜子里映出苏晴的身影,穿着车祸当天的白裙子,额角渗着血。“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那场车祸是意外吗?”
镜子突然碎裂,露出后面的密室。墙上贴满了陈峰的照片,吃饭、睡觉、开会,甚至还有他和陌生女人的合影。密室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份保险单,受益人是陈峰,投保日期是车祸前一周,签名处的“苏晴”两个字,和那些来信的笔迹如出一辙。
“是你策划的?”陈峰的声音发颤。
“是我们。”苏晴的身影从镜子碎片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是保险公司的理赔员,“他说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拿到三百万,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城市,去你一直想去的海边。”
男人举起手里的相机,快门声惊得陈峰后退一步。“她太爱你了,”男人笑着按下播放键,相机里传出苏晴的声音,“我知道他外面有人了,但我舍不得他坐牢……”
镜屋的灯光开始闪烁,苏晴的身影痛苦地扭曲:“我没想到他会真的杀了我……刹车是他动的手脚,不是我……”她的白裙子渗出鲜血,“帮帮我,把他交给警察,我不想再困在这里……”
陈峰抓起地上的碎镜片,对着理赔员的腿狠狠扎下去。男人的惨叫声中,密室的墙壁开始坍塌,苏晴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张照片飘到他手里——是他们在摩天轮下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没能陪你去海边。”
警察赶到时,只找到受伤的理赔员和满地的镜子碎片。陈峰将保险单和录音交给警方,在游乐场的废墟上放了束白玫瑰。风吹过旋转木马,木琴发出断断续续的旋律,像苏晴最喜欢的那首歌。
三个月后,陈峰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张海边的明信片,邮戳是邻市的,背面画着个小小的摩天轮,旁边写着:“我在这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