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第一次在深山谷地见到那种蝴蝶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它停在紫色的龙胆花上,翅膀展开有手掌那么大,边缘是流转的金色,中间是渐变的蓝绿,像把打碎的彩虹揉进了丝绸里。阳光透过翅膀,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空气里都漂浮着星光。
“从没在任何图鉴上见过。”她拿出捕蝶网时,手指都在发抖。作为小有名气的蝴蝶标本收藏家,苏晴见过无数珍稀品种,但没有一种能像这只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捕捉的过程比想象中容易,蝴蝶似乎不怎么怕人。当它被放进玻璃盒时,只是轻轻扇了扇翅膀,没有挣扎。苏晴连夜赶回市区,迫不及待地开始制作标本。她用最锋利的解剖针,最优质的防腐液,将这只蝴蝶固定在天鹅绒衬里的展示盒中。
当晚,怪事发生了。苏晴躺在床上,总能听到细微的振翅声,像是有只蝴蝶在耳边飞。她开灯查看,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展示盒里的蝴蝶静静地停在那里,翅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接下来的几天,振翅声越来越清晰。有时在她看书时,有时在她做饭时,甚至在她和朋友视频通话时,都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扑棱”声。朋友笑着说她太痴迷蝴蝶了,出现了幻听,苏晴却觉得后背发凉——那声音太真实了,就像有只蝴蝶一直跟着她。
更可怕的是皮肤上的变化。起初是手腕内侧出现了几道淡蓝色的纹路,像蝴蝶翅膀上的脉络。苏晴以为是过敏,涂了药膏却毫无用处。一周后,纹路蔓延到了小臂,颜色也变成了更深的靛蓝,并且开始微微发亮,尤其是在暗处,像有荧光在皮肤下游动。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那只蝴蝶标本。有天凌晨,她恍惚看到标本的翅膀动了一下,紧接着,房间里飘起无数细碎的五彩光点,像一群微型蝴蝶在飞舞。光点落在她的手臂上,那些蓝色纹路突然变得滚烫,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这不是普通的蝴蝶。”生物学家朋友看着照片,脸色凝重,“它的基因序列很奇怪,既有昆虫的特征,又有某种未知的逆转录病毒基因。你是不是直接接触过它的体液?”
苏晴想起制作标本时不小心被翅膀划伤了手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道细小的伤口就是一切的开端。“会怎么样?”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知道。”朋友摇摇头,“但从你的症状看,它好像在……同化你。”
同化。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苏晴的心脏。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新增的紫色纹路,突然觉得那只蝴蝶标本在笑。她冲过去想把它摔碎,可手指刚碰到展示盒,就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神经。
夜里,苏晴做了个梦。她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翅膀上是和标本一样的花纹。她飞在深山谷地,身边围绕着成千上万只同样的蝴蝶。它们落在她的翅膀上,用触角轻轻碰她,像是在欢迎同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指甲变成了半透明的淡金色,指尖还残留着振翅的麻痒感。苏晴疯狂地查资料,终于在一本19世纪的古籍里找到了线索。这种蝴蝶叫“幻彩蝶”,传说中是森林精灵的化身,一旦被人类捕获,就会将其变成同类,让人类永远留在森林里。
“必须回到发现它的地方。”古籍最后一页写着,“月光最亮的夜晚,用自己的血涂在蝴蝶停留过的龙胆花上,或许能逆转诅咒。”
苏晴立刻驱车前往深山谷地。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蓝色的鳞片,说话时能感觉到嘴角在微微发痒,像是要长出触须。到达山谷时,刚好是满月,月光把龙胆花丛照得像片紫色的海洋。
她找到那株曾经停着蝴蝶的龙胆花,用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在花瓣上。血液渗入花瓣,发出幽幽的蓝光。就在这时,无数只幻彩蝶从森林深处飞来,围绕着她飞舞,翅膀的光芒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苏晴感到身体在发生变化,皮肤下的纹路开始消退,指甲的金色也在变淡。可就在诅咒即将解除的瞬间,她看到了幻彩蝶眼中的哀伤。它们只是想回家,却被人类的贪婪囚禁。
她停下动作,任由蝴蝶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也许变成蝴蝶也不是坏事,至少不用再面对人类世界的欲望和自私。苏晴笑了,看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覆盖上五彩的翅膀,感受着飞翔的轻盈。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时,龙胆花丛中只剩下一个空的蝴蝶标本展示盒。而在森林深处,多了一只最美的幻彩蝶,它总是停在最高的树枝上,望着城市的方向,翅膀上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