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林墨的喷雾罐在废弃工厂的墙壁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扭曲的人脸轮廓刚成型，眼角的位置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正在流淌的血。他猛地后退，那液体却顺着线条蔓延，在下巴处凝结成诡异的笑容——这不是他画的。
三天前，城市里开始出现无法清除的涂鸦。市政工人用高压水枪冲了整整两小时，向日葵图案反而愈发鲜艳，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脉络；用强酸腐蚀时，骷髅头的眼窝会流出血水，将地面染成紫黑色。更可怕的是上周的新闻：一对情侣在涂鸦前拍照，三天后被发现以涂鸦里的姿势吊死在天桥上，舌头伸得和画中怪物一模一样。
“它们在复制现实。”林墨对着电脑里的涂鸦照片喃喃自语。屏幕上是六处不同地点的涂鸦，仔细看会发现每张画里都藏着同一个符号——类似无限符号的扭曲变体。他翻出爷爷留下的美术笔记，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画着相同的符号，旁边写着：“影绘师的印记，以现实为画布，以恐惧为颜料。”
爷爷曾是小有名气的街头艺术家，三十年前在画室里神秘失踪，只留下满地无法清除的黑色涂鸦。林墨一直以为那是意外，直到昨晚，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后颈出现了那个无限符号，淡得像水渍，却擦不掉。
他循着符号找到郊区的精神病院。档案室里，1993年的病历册记载着一个叫陈影的病人：“自称能通过涂鸦改变现实，多次预言灾难，其画作无法销毁，接触者会产生暴力倾向。”附页的照片上，陈影的眼睛是纯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无限符号。
“他还活着。”护工推来餐车，铁盘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刺耳，“在顶楼的禁闭室，三十年了，每天都在墙上画画，用指甲画。”
顶楼的铁门像块生锈的棺材板。林墨撬开门锁，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涂鸦，所有线条最终都汇聚成中央的无限符号。一个白发老人背对着他，手指在墙上快速刮擦，指甲缝里全是血。
“你终于来了。”老人转过身，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旋转的黑色漩涡，“我等了三十年，等一个能看懂‘规则’的人。”他指向一幅刚画完的涂鸦，画面里是林墨撬门的场景，“这些不是画，是契约。看到的人会忍不住遵守，就像演员按剧本表演。”
林墨的后颈突然发烫，他摸出爷爷的笔记，发现最后一页空白处正自动浮现字迹：“影绘的本质是模仿，打破模仿的只有创造。”他想起爷爷总说的话：“真正的艺术不是复制世界，是改变它。”
陈影的指甲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新的涂鸦开始成型——林墨被无数只手拖进深渊的画面。窗外传来警笛声，他想起今早看到的新闻：全市出现了“人群坠入深渊”的涂鸦，现在看来，那不是预言，是即将上演的剧本。
“你阻止不了的。”陈影的笑容和涂鸦里的人脸重叠，“这是艺术的终极形态，让现实成为我的作品。”
林墨突然笑了。他掏出喷雾罐，对着那幅“深渊涂鸦”按下喷头。金色的颜料覆盖了黑色的深渊，在中央画出一朵正在绽放的花，花瓣上缠绕着和无限符号相反的线条。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墙壁剧烈震动，所有涂鸦开始褪色，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印。
陈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化作无数黑色线条，被花朵吸收。林墨后颈的符号消失了，口袋里的笔记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多了一行爷爷的字迹：“艺术不该囚禁世界。”
清晨的阳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墙壁恢复了斑驳的灰色。林墨走出精神病院，看到市政工人正在清理最后一块残留的涂鸦，这次，水枪轻易就冲掉了那些颜料。他摸出喷雾罐，对着天空比划了一下，转身走向地铁站——城市需要新的涂鸦，那些关于希望和自由的，永远不会变成诅咒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