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在荆棘丛里剧烈咳嗽,铁锈味的血沫溅在沾满污泥的手背上。身后传来狼人的低吼,他踉跄着爬上石阶,却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迷宫的入口——那扇刻着“遗忘”二字的橡木大门。
这是他被困在梦境迷宫的第三十三天。每晚入睡后,都会出现在这个由无数岔路组成的诡异空间,哥特式尖塔在血色月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每条走廊的壁画都在蠕动,画里的人长着和他一样的脸。
现实中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他开始忘记同事的名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陌生,昨天甚至把家门钥匙插进了公司的门锁。心理医生说他有严重的解离症,可他知道,是迷宫在吞噬他的记忆。
在迷宫的中心广场,他发现了一座喷泉,泉水是粘稠的黑色液体。当他伸手触碰,水面浮现出片段的画面:七岁的自己躲在衣柜里,外面传来父母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巨响;医院的白色病房,医生在跟护士说“颅内出血,可能醒不过来”;葬礼上,姑姑摸着他的头说“以后跟我过吧”。
这些是他丢失的记忆。十岁那年,父母在争吵中发生车祸,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却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忘记了所有事。
“想不起来了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凯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兜帽下露出的脸,竟和他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空洞的黑色,“你逃不掉的,这里是你自己创造的牢笼。”
影子的话让他想起更多细节。车祸当晚,他在后座亲眼看见父亲打了母亲,看见方向盘失控撞向护栏,巨大的愧疚感让他选择遗忘。而这个影子,正是他分裂出的、承载着痛苦记忆的邪恶人格。
每次接近出口时,影子就会出现。有时化作喷火的巨龙,有时变成缠绕的毒蛇,用各种恐怖幻象把他逼回起点。现实中,他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虚弱,医生说他的大脑活动在减弱,像是在逐渐放弃意识。
“出口不在外面,在你心里。”喷泉里突然浮现出母亲的脸,她的笑容和记忆里一样温暖,“你不需要忘记,你需要原谅。”
阿凯在第四十夜的梦境里,选择了直面影子。当狼人扑过来时,他没有逃跑,而是摘下了兜帽——影子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十岁那年惊恐的自己。“我不怪你了。”他伸手抱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我们回家。”
迷宫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像玻璃一样碎裂。阿凯在刺眼的白光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姑姑正趴在床边睡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母笑得很温柔。床头柜的日历显示,他昏迷了四十天,但这次醒来,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清晰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