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老骥伏枥(6)
书名:小学校长 作者:止立言 本章字数:4059字 发布时间:2025-09-14

母亲早已到了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岁月。然而,长期养成的劳动习惯,已深深融入她的血液,化作与生俱来的本能。

即便步入晚年,她依旧未曾有过片刻停歇,仿佛不知疲倦的陀螺,始终在生活的轨道上旋转。

母亲本可像众多大爷大妈那样,闲暇时光打打牌、跳跳广场舞,悠然自得地享受晚年生活。但她的心中,始终放不下那片曾养育全家的土地。

她将别人弃置荒芜的土地精心开垦成菜地,播撒下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

寒来暑往,四季轮回,这片菜园子里始终洋溢着生机,瓜果的芬芳四溢。

每当看到母亲劳作得满头大汗,我们心疼不已,纷纷劝她别再操劳,不如去跳跳广场舞,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愉悦身心。

母亲却总是一脸不屑,说道:“那哪比得上我耕地呢,跳广场舞哪有这实在。”

母亲对菜园子的耕耘,堪称精耕细作的典范,技艺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仿佛一位造诣深厚的艺术家,精心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她在种植品种的选择上极为考究,精挑细选,追求极致。凭借丰富的经验,她能依据土壤的特性、气候的变化以及水质的条件,科学合理地规划蔬菜种植。

春天,嫩绿的青菜、空心菜、油菜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破土而出,为菜园铺上一层清新的绿毯;夏天,火红的辣椒、细长的丝瓜、翠绿的苦瓜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茁壮成长,为菜园增添一抹绚丽的色彩;秋天,饱满的萝卜、翠绿的西兰花、洁白的大白菜在秋风中摇曳生姿,预示着丰收的喜悦;冬天,鲜嫩的菠菜、芳香的芫荽、嫩绿的茼蒿在霜雪中顽强生长,为寒冷的季节带来丝丝生机。

顺应季节的节奏,种植时令蔬菜,使得菜园子四季常青,蔬菜长势旺盛,一片喜人景象。

母亲对待菜园子,犹如呵护自己的孩子般无微不至。

她整理的菜畦横竖成行,整齐有序,宛如精心绘制的棋盘,楚河汉界分明。

播种时,她手法娴熟,种子如天女散花般均匀洒落;栽种秧苗时,她动作轻盈,恰似在钢琴上弹奏美妙的乐章。

她绝不允许菜园子里有一根杂草肆意生长,却从不用农药除草,而是戴上老花镜,弯下腰,一颗颗地亲手拔除。

母亲对蔬菜种植的水源极为重视,坚信优质的水质是蔬菜品质的关键。

由于菜地附近的水源受到重金属污染,她常常不辞辛劳,舍近求远,到有清洁水源的地方挑水浇菜。

她坚持采用有机肥料,绝不使用化肥、农药和生长激素,只为培育出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蔬菜。

她对菜园子的呵护,如同珍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唯恐有丝毫损伤。

晴天时,她担心蔬菜缺水,便不辞辛劳地穿梭于菜园与水源之间,化身播撒生命之水的使者;雨天时,她忧虑蔬菜被淹,如同大禹治水般,不顾辛劳,时刻关注着菜园的排水情况。

这片菜园子凝聚了母亲无数的心血,而辛勤的付出也换来了丰厚的回报。

瞧,那菜园子里,各种蔬菜、葱蒜绿意盎然,宛如一块生机勃勃的绿毯;辣椒、西红柿红得夺目,恰似燃烧的火焰;青瓜、冬瓜胖乎乎的,犹如形态各异的狼牙棒。

路过的行人,无不被这一片繁茂的景象吸引,纷纷对母亲竖起大拇指,赞叹她的勤劳与智慧。

母亲种菜,纯粹是出于对劳动的热爱,为了充实自己的生活,让时光变得更加有意义。

她更在意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而非物质的回报。因此,她种出的蔬菜,除了留一小部分满足自家需求,大部分都慷慨地送给左邻右舍分享。

实在送不完的,她便拿到市场上去卖,从此,母亲又多了一个 “老板娘” 的身份。

每天清晨和黄昏,母亲总会骑着自行车去卖菜。自行车的车头挂着一个手提包,包里装着秤子、一瓶矿泉水和一些零钱;车尾则牢牢地扎着一个塑料箱,里面装满了新鲜采摘的蔬菜瓜果。

有时,我们担心母亲过于劳累,或是路上发生意外,便劝她别再卖菜了。

母亲却总是自信满满地回应:“我骑车可比你们年轻人灵活多啦!再说,卖菜的时候还能和大家聊聊天,日子过得别提多开心了!而且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呢!”

母亲卖菜,向来秉持着淳朴的原则,半卖半送,从不与人讨价还价,也绝无短斤缺两的行为,更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锱铢必较。

由于她种植的蔬菜不使用化肥、农药和生长激素,卖相有时比不上别人。

有人好心提醒母亲,不妨效仿他人,这样才能赢得市场,获取更好的经济效益。

母亲却对此种 “好心” 不屑一顾,坚定地说:“我儿女孝顺,不愁吃穿,那种昧良心的钱,我坚决不赚。”

母亲卖菜,有着自己的风格,不像其他卖菜人那样口若悬河、自卖自夸,她总是沉稳淡定,任凭市场风云变幻,始终稳坐钓鱼台,凭借蔬菜的品质赢得顾客的信任。

但母亲对待顾客并非冷漠,而是充满热情。

面对顾客的提问,她总是耐心细致,不厌其烦地解答。许多顾客反复询问的,无非是蔬菜是否使用农药、化肥和激素,以及水质是否受到污染等问题。

母亲总是面带微笑,以真诚的态度,详细地为顾客分析解答。她那不染纤尘的真诚,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顾客心中的疑虑。

母亲卖菜,还紧跟时代步伐。看到别人使用微信收款,她也不甘落后,让我们为她打印了收款二维码。

每当有新品种蔬菜上市,母亲总会让我们上网搜索其营养价值、食用方法和禁忌事项。

每当顾客问起,母亲便如知识渊博的百科全书般,娓娓道来,常常令顾客惊叹不已。

有些顾客甚至半开玩笑地问:“您不会是随口乱说的吧?”

母亲则自豪地回应:“你难道不信‘度娘’吗?”

这一句紧跟潮流的网络热词,让人不禁对母亲的与时俱进刮目相看。

如今,母亲的 “菜篮子” 工程开展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这份劳作不仅让母亲拥有了硬朗的身体,更让她的晚年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充满活力。

每天下班后,我和妻子总是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享用父亲精心烹制的晚餐。

我时常劝说父亲:“您年纪大了,以后煮饭这事就交给我们吧,要是累坏了身体,可就麻烦了。”

父亲却总是中气十足地反驳:“哼!臭小子!别看你比我年轻二十多岁,我看你的体力还不如我呢!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就别在我面前逞能了!”

妻子李月瑶也在一旁附和:“爸,您说得太对了,我看您的体力比您儿子强多了,他呀,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说完,我们三人不禁相视大笑。

既然父亲坚持要掌勺,我和妻子也就乐得享受这份来自父亲的关爱。

母亲自然也不示弱,在对儿子的关怀上,她不愿输给父亲。

每当放假我们要去县城居住时,母亲总会为我们准备一大袋她亲手种的蔬菜,有青菜、萝卜、蒜、葱、芫荽等等,满满当当,全是她的心意。

每当我们笑着说:“吃不了这么多,能不能少拿点?”

母亲总会微微嘟起嘴,说道:“吃不了就送给邻居呀,远亲不如近邻,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我们只好赶忙赔不是,乖乖听从母亲的安排。

原本,我们计划带父母出去旅游,让他们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然而,父母年事已高,腿脚渐渐不再灵便,长途旅行对他们来说已然力不从心。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在自家附近陪他们喝喝茶、聊聊天。

通过这件事,我们深刻地感悟到,行孝要趁早,否则当父母年事已高,或是永远离开我们时,想要尽孝也只能留下无尽的遗憾。

尽管不能陪父母远游,但他们对我们能陪伴在身边感到无比满足,因此,我们父子关系一直非常融洽,家庭氛围温馨和睦。当然,再和睦的家庭也难免会有一些小插曲。

我家门前有一个美丽的院子,曾经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宛如世外桃源。

但最近由于装修,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更换下来的废旧杂物,显得杂乱无章,往日的美丽不复存在。

为了恢复院子的生机与美丽,我决定对杂物进行全面清理,没想到,这一决定却引发了一场与父母的 “激烈交锋”。

我深知父母向来有把旧物当作宝贝的习惯。于是,这天中午,趁着父母在房间午休,我悄悄请来了两名搬运工,打算速战速决,将院子里的杂物彻底清理干净。

搬运工仔细查看院子里的杂物后,提出需要五百元的搬运费,我略作思考后,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同时,我再三叮嘱他们,搬运时一定要轻手轻脚,千万不要弄出太大声响,以免吵醒父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搬运工小心翼翼地开始整理打包杂物,一件件轻轻地搬到车上。尽管他们已经尽量小心,但还是不小心把母亲惊醒了。

母亲走出房门,一眼看到两名搬运工正准备搬走那张破旧的木沙发,顿时心急如焚,像丢了最珍贵的宝贝似的,快步冲上前去,伸开双手拦住:“你们不能搬走,这沙发我还有用呢!”

搬运工无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等待我的指示。

我有些不耐烦地对母亲说:“妈,这沙发都破得不成样子了,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我是想把院子里的杂物都清理掉,让院子恢复整洁,您就别拦着了。”

母亲一听我要清理所有杂物,顿时像被刺痛般大声喊道:“他爸,你快出来,儿子要把杂物全搬走啦!”

父亲听到喊声,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地走出房门。他焦急地对我说:“儿子,这木沙发我打算留着当柴烧,可不能搬走啊。”

我不满地回应道:“爸,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烧木头啊?这多不方便,而且也不环保。”

父亲却固执地说:“我不管,反正这沙发不能搬。”

无奈之下,我只好让搬运工去搬那堆废旧的热水器、抽油烟机和煤气炉。

谁知父亲竟抢先一步,用身体护住这些电器,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不能搬,这些东西还能卖点钱呢。”

我心浮气躁地反驳道:“这些旧电器能值几个钱啊?堆在这儿又占地方,还影响院子的美观。”

父亲见我如此坚持,一边让母亲帮忙看着,一边自己动手,吃力地把这些废旧电器往旧屋里搬。

没办法,我只好吩咐搬运工去清理那堆用破塑料薄膜盖着、高高堆起如小山般的树叶。

我心想:“树叶总不会还有什么用处吧?”

谁知母亲却厉声制止道:“不能搬,这些树叶我是留着烧水洗澡用的。”

我一听,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咆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让,难道要把院子变成垃圾场你们才满意吗?搬,你们给我搬!”

“我看你们谁敢搬?” 父母异口同声地喝道,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搬运工看看我,又看看我父母,一脸无奈,不知该听谁的好。

他们只好充当和事佬,微笑着劝解道:“大家都别着急,你们先商量好,我们再搬也不迟。”

看着父母那坚决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两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最终,我像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无奈地 “哀求” 道:“你们就不能让我清理点东西吗?总得给我个空间吧。”

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下,才勉强 “开恩”,允许我搬走一些确实毫无用途的东西。

看着搬运工开着空荡荡的车子离去,我的心像被重重地刺了一下,既心疼那白白花掉的五百块搬运费,又无奈于这场 “清理之战” 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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