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肉”三个字若是往常听到，赵灵悦自会当真，今日她却觉得酸涩无比。既然他们父子二人不愿承认，那便由她说出父亲的真实想法。
“恐怕父亲是因萧景文有可能承袭爵位，想用婚姻将未来的永宁侯牢牢拴住，为你所用。”
看似单纯的女儿竟然看出他的心思，赵颢吃了一惊。很快他收敛神色，笑道：“自然是因萧景文承袭爵位的可能性大，父王才乐意将你许给他，我的宝贝女儿是郡主，当然要嫁给将来可承袭爵位之人。”
父王不愿承认，赵灵悦甚是不满，大声说：“别以为我不知，父王不过是想借助萧家实现自己的权势而已！”
赵孝纪惊讶之余，提醒道：“妹妹慎言！”
赵灵悦却毫不退缩：“父王为了自己的权势却不顾女儿的幸福，我不过是父王实现权势的一枚棋子而已！”
赵颢脸色一沉，已坐不住，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女儿……
赵灵悦从未见过用如此严肃的表情对待她的父亲，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不由胆怯地站起来。
只见赵颢靠近女儿后，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往后再胡言乱语，小心掉了脑袋都不自知。”
父王第一次打她，赵灵悦伤心不已，捂着脸，哭着离开。
赵孝纪上前宽慰父王：“妹妹她不懂事，父王别跟她计较。”
赵颢生气道：“都是被我惯的，口没遮拦，今后不能太宠溺她，要让她明白生为我的女儿，要懂得为雍王府考虑。”
“父王那一巴掌肯定已将妹妹打醒，她自会明白如何说话如何做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妹妹心思单纯，满脑子都是萧家三郎，从不关心朝堂之事，她怎会知父亲的想法？”
“的确令人生疑。”赵颢仔细回想，有一次他跟旁姨娘亲热完，一时没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还说自己成了官家，定封她为贵妃，“恐怕是听她娘说的。”
“父王还需叮嘱好旁姨娘。”
赵颢点点头，满意地看向儿子：“还好父王身边有你，你需明白，帮父王就是帮你自己。”
被父王夸赞，赵孝纪甚是开心：“父王选择萧景文，儿子越想越觉得这步棋走得不错。”
“说来听听。”赵颢的气消散许多，又回到桌前坐下。
赵孝纪见状也坐回原位，开始谈论自己的想法。
“萧家老大木讷，听说在庆州并不受重视，要不是萧景文护着恐怕在庆州总被人欺负。这样的儿子虽贵为永宁侯的长子，恐难以继承爵位。而萧景翊走的是文官之路，更与爵位无缘。那么永宁侯的爵位必然落在萧景文身上，用一桩婚姻将他笼络，对父王只会带来益处。”
“分析得没错，只可惜萧远德正值壮年，只要他健在，永宁侯的爵位不可能轮到他的儿子，为父等不了那么久。”
“萧远德现下按照官家的旨意前去建造永乐城，恐怕会激起西夏人不满，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刀枪无眼，若他从永乐城回不来，永宁侯府便在父王的操纵之中。”
“好主意！要怪便怪萧远德总是与本王若即若离，对本王的示好并未回应到本王心上。听说，李将军也前去支援修建永乐城，我写封信，你差可信之人送去，他便知如何做。”
“是。”
父子两个密谋之时，赵灵悦回到自己屋里哭得更加伤心。
旁姨娘闻声而来，见女儿哭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悲伤，甚是心疼。问一旁的侍女语兰：“郡主这是怎么了？”
语兰照实说：“郡主言语激怒王爷，被王爷打了一巴掌，故而伤心不已。”
旁姨娘听罢，便知女儿说了不该说的，否则一贯疼爱女儿的王爷怎么会对他的掌上明珠动手？
旁姨娘上前坐在床边，安慰道：“灵悦，别再难过，你父王打你，肯定是你说了不该说的，气到你父王，他才没忍住动了手。”
赵灵悦没有理会旁姨娘，继续哭着：“呜呜呜……！”
旁姨娘继续劝慰：“娘知道你对亲事不满，埋怨你的父王，才会与他言语相向。可娘想告诉你的是，子女的未来都掌握在父母手中，何况你的父亲还是位王爷？他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只能顺着他。听话，别哭了，顺着你父王，只要他高兴，自然少不了对你的宠爱。”
心寒的赵灵悦咽下泪水，哽咽道：“父母对子女的爱……之所以伟大，在于无任何……任何索取；若父王的爱需我以……顺从换取，不要……也罢。”
“快别说这等傻话！”旁姨娘用巾帕为女儿擦干眼泪，“你瞧娘，因顺从你父王，他才对我宠爱有加；也因顺从王妃，她才拿我当姐妹看待。故而顺从他人好处多多。”
赵灵悦并不认同，她的娘虽得宠，却总受制于王妃母亲，活得小心翼翼，她才不愿如娘一般。
既然已想好报复从父亲开始，更需筹谋好。
在整个汴京，乃至整个大宋的天下，能钳制父亲的有两人，一位是官家，一位是太后奶奶。
赵灵悦不敢随便跑去宫中面见官家，也与皇后娘娘生疏，故而只得选择太后奶奶。
因父王从小跟在太后奶奶身边，母子情深，连当今官家都比不上，她才经常跟随父王去宫中拜见太后奶奶。也因父亲这层关系，高太后对赵灵悦颇为疼爱，允许她时常去宫中探望。
“娘，女儿打算今日去宫中拜见太后奶奶。”
女儿突然说起别的事，旁姨娘愣了愣，随即以为女儿将她的话听进心里，笑着说：“你许久未拜见太后娘娘，该去她那里走一趟，也替娘问候一声。见了她老人家千万别提你的亲事，已板上钉钉的事，不可让太后犯难。”
“女儿知道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
待哭红的双眼好得差不多时，赵灵悦整理妆容，换上得体的衣裳，乘坐马车前往宫中。从西华门进入后，乘坐轿辇通过内廷通道，前往太后居住的慈寿宫。
赵灵悦第一次一个人前来慈寿宫，心中难免忐忑。她担心太后奶奶对她的疼爱也如同父王那般浮于表面。
故而小心上前拜见：“孙女儿祝太后奶奶福寿安康。”
高太后见孙女前来，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你可来了，奶奶一直念着你。快起来，坐在奶奶身边，正好御厨房正好做了我爱吃的梅花汤饼，你也尝一碗。”
宫女为赵灵悦盛上一碗梅花汤饼，放在桌上。
赵灵悦来到高太后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匙，轻尝一口，赞道：“果然美味，难怪太后奶奶如此喜欢。”
高太后甚是喜悦：“你喜欢吃便多吃一碗。”
赵灵悦没有拒绝，继续品尝着梅花汤饼，心里却想着如何开口说出想说的话。
高太后将碗中的汤饼吃完，用巾帕轻轻沾沾了嘴边后问道：“平常都是跟随你父王前来，今日怎么会一个人跑来？”
赵灵悦放下勺子，回道：“父王说太后奶奶想念孙女，让我抽时间来陪陪您，因父王刚来过宫中，不好带着孙女再来，故而孙女便一个人跑来。”
“你父王是男子，老往后宫跑也不是个事儿，知道的清楚他与我母子情深，不知道的还不知心里会怎么想。你是郡主，来后宫甚是方便，想来了就来，不必你父王带着。”
“孙女记下。”
赵灵悦甚是开心，有太后奶奶这话，往后她便可摆脱父王的束缚，时常来探望。
高太后想起赐婚一事，不由为灵悦感到高兴：“与萧家的亲事你可满意？”
赵灵悦自然不满意，照实说道：“面对太后奶奶，孙女不敢欺瞒，因孙女心中另有他人，故而不满。”
高太后的眉头微微皱起：“可你父王对我说你心仪萧家二郎，为稳妥，想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奶奶便答应了。现在圣旨已下，恐不能挽回。”
赵灵悦表现出懂事的样子：“孙女深知圣旨不可违逆，自会心甘情愿嫁给萧景文，绝不给皇家丢脸。”
灵悦十分懂事，高太后感到欣慰：“不知你心仪之人是谁？”
“萧家三郎萧景翊。”
“哦，也是萧家儿郎。这孩子奶奶倒没听人提起过，你既喜欢，他定有过人之处。唉，真是乱点鸳鸯谱，委屈了你。”
赵灵悦表现得更加懂事：“孙女深知自古婚姻长辈做主，往后会慢慢放下个人感情，接受长辈的安排。”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都怪你父王，欺瞒了我，等再见到他时我定会好好批评。”
赵灵悦觉得时机已到，该是编排父王的时候，不过需隐晦表达，太后奶奶如此聪明，应该能听明白。
“太后奶奶不必责怪父王，他也是为孙儿考虑。萧家大朗木讷，不懂为人处世，空有一身功夫，战场上杀敌不在话下，可继承爵位恐怕不可；萧家三郎身处武将世家，却一心想走文官之路，现正在青云馆求学；而萧家二郎什么都好，永宁侯的爵位必然由他承继。父王为我选择他，应该是看重永宁侯的爵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