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色还未完全破晓,村委会的大喇叭便打破了乡村的宁静。老村长沙哑的声音,如同深沉的钟声,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荡:“全体村民注意了,九点钟到村委会开会,讨论河滩观光园项目……”
王有为被这喇叭声从睡梦中惊醒,他像一只敏捷的小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像一幅未完全展开的水墨画。他伸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雨凌晨三点还在项目群里发的消息,那一长串施工方案和资金明细,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这丫头不会一宿没睡吧?”他小声嘀咕着,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仿佛能感受到小雨那夜的专注与执着。
厨房里,飘来葱花烙饼的香气,那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王有为的脚步。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地翻炒着,锅里的烙饼滋滋作响,像是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乐章。见他进来,母亲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爸天没亮就去镇上拉投影仪了,说是要给乡亲们放什么……规划图?”
“对,就是昨天我们测量完画的那张。”王有为说着,伸手抓起一块刚出锅的烙饼,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直甩手,“妈,多烙几张,小雨肯定没吃早饭。”
七点半,王有为抱着装满资料的纸箱,匆匆来到村委会。院子里,已经支起了几张长条凳,像一排排整齐的士兵,等待着村民们的到来。会计老李正踩着梯子,往槐树上挂横幅,红布上“河滩观光园村民大会”几个大字,在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向村民们发出热情的邀请。
推开会议室的门,王有为愣住了。小雨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紧紧压着一沓彩印的规划图纸,那图纸上的线条和图案,仿佛是她梦中的蓝图。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像一排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王有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母亲烙的饼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边,那动作轻柔得如同生怕惊扰了一只熟睡的蝴蝶。
“唔……几点了?”小雨突然惊醒,猛地直起身子,图纸粘在了她脸上,那模样可爱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还早。”王有为忍着笑,伸手帮她揭下图纸,温柔地说道,“你该回去睡会儿的。”
小雨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眼中满是疲惫,但语气却依然坚定:“最后核对一遍资金表……”她的目光落在烙饼上,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仿佛在抗议它的饥饿。
两人正吃着,老会计推门进来,腋下夹着个泛黄的账本,那账本仿佛是一本记载着村子历史的古老典籍。他笑着说道:“我把村里前几年集体项目的开支都找出来了,好让乡亲们对比对比。”
八点四十分,村委会院子已经挤满了人,像一片热闹的海洋。二叔蹲在最前排的条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那烟圈袅袅升起,仿佛是他心中的疑惑;三婶抱着孙子在人群里穿梭,那孙子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老张叔的拐杖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盛会打着节拍。王有为注意到,不少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也回来了,他们三三两两站在墙根下,交头接耳,那眼神中透露出对家乡变化的期待。
“安静!安静!”老村长敲着搪瓷缸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临时搭的主席台,那身影仿佛是村子的主心骨。“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就是要把观光园的事说清楚!”
王有为和小雨抱着资料上台时,底下顿时炸开了锅,各种声音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此起彼伏。
“先说工资!城里包吃住都三千起步!”
“那些老柳树凭啥不让砍?我家的地!”
“八十万都花哪去了?是不是被贪了?”
王有为的掌心沁出汗水,话筒在他手里发出刺耳的啸叫,那啸叫声仿佛是他紧张心情的宣泄。小雨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递来一瓶矿泉水,那轻轻的一碰,仿佛是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乡亲们,”王有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咱们一项一项说。”他朝台下招招手,父亲和几个小伙子立刻抬着投影仪走过来,那投影仪仿佛是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
白色的幕布上,彩色的规划图缓缓展开,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铺陈。小雨拿起激光笔,那红点落在河滩位置,宛如一颗明亮的星星:“大家看,这片柳树林正好在观光园入口处,我们计划改造成景观带……”
“改造?”二叔突然站起来,烟袋锅子指指点点,那动作像一只愤怒的老母鸡,“不就是把树都砍了重种?那还不如让我家先砍了卖钱!”
“不是这样的。”王有为点开下一张图,是电脑合成的效果图,那画面美轮美奂,仿佛是一个梦幻的世界。“我们会保留大部分老树,只在空隙补种观赏品种。这些柳树都有二三十年了,砍了多可惜……”
幕布上,郁郁葱葱的柳树林间点缀着木栈栈道和凉亭,几个卡通模样的小人在垂钓,那场景仿佛是世外桃源。人群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惊叹,那惊叹声像一阵春风,吹走了大家心中的疑虑。
“哟,跟电视里那些景区一样!”
“这要是真建成了,城里人不得抢着来?”
“那我家在河滩边上的地是不是要升值?”
小雨趁机翻开账本,那账本上的数字仿佛是一把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现在说说资金分配。八十万里,四十五万是基础设施建设费,包括修路、挖人工湖、盖公共厕所……”
会计老李适时地举起老账本,那老账本像是一位沉默的见证者:“十年前村里修水渠,一公里花了八万,现在物价涨了,大家自己算算。”
王有为点开明细表,那明细表上的每一行数字都仿佛是一颗希望的种子:“工人工资这块,我们按县里标准上浮了10%,另外……”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说道,“项目盈利后,每年拿出20%分红给全村。”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池塘,激起了层层涟漪。三婶怀里的孙子被突然爆发的议论声吓哭,那哭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痛着大家的耳膜;老张叔的拐杖在地上连敲十几下才让场面重新安静,那敲击声仿佛是在敲响秩序的警钟。
“真能分红?”二叔狐疑地眯起眼,那眼神像一只警惕的狐狸,“别是画大饼吧?”
小雨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份公证书,那公证书像一块坚实的盾牌,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是和镇政府签的协议,白纸黑字盖着公章。而且……”她突然提高声音,那声音像一声响亮的号角,“第一批报名的工人,可以优先承包园内的小卖部、自行车租赁这些配套生意!”
这下连墙根下的年轻人都围了过来,像一群饥饿的小鸟,渴望着食物。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挤到最前面,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有为哥,我干过装修,技术工一天真给150?”
“不止。”王有为翻开用工表,那用工表像是一张通往梦想的车票,“如果你能带团队,按工程量结算,一天两百都有可能。”
正说着,村委会大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那声音像一阵惊喜的铃声。一辆印着“县农业局”字样的面包车停了下来,下来几个夹着公文包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身影仿佛是一群带来希望的天使。
“陈技术员?”老村长惊喜地迎上去,那惊喜的表情像一朵盛开的花朵,“你们怎么来了?”
带头的眼镜男子笑着握手,那笑容像春天的阳光,温暖而亲切:“听说你们要搞观光农业,局长特意让我们来做个技术指导。”他转向人群,声音洪亮地说道,“这个项目县里很重视,配套资金正在审批中!”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那骚动声像一阵汹涌的潮水。王有为和小雨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喜,那眼神的交汇仿佛是一种心灵的沟通。这个意外插曲彻底改变了会场气氛,连最顽固的二叔都凑到技术员身边打听新品种果树的事,那场景仿佛是冰雪消融后的春天。
中午十二点,会议进入尾声。老村长提议举手表决,当密密麻麻的手臂如林般举起时,王有为鼻子突然一酸,那酸涩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转头看向正在收拾资料的小雨,发现她的眼角闪着泪光,那泪光像一颗晶莹的珍珠,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等等!”三婶突然大喊,那声音像一声清脆的鸟鸣,“我家那口子在外地打工,能不能电话投票?”
全场哄堂大笑,那笑声像一首欢快的歌曲。小雨擦了擦眼角,掏出手机,那手机像一个神奇的魔法盒:“这样,我现在拉个群直播,不能到场的都能参与……”
阳光下,村民们围着技术员问东问西,那场景像一群好奇的孩子在向老师请教问题;年轻人挤在用工登记处填表,那忙碌的身影像一群勤劳的小蜜蜂;几个老太太拉着小雨的手说要给她介绍对象,那亲切的话语像温暖的春风。王有为站在主席台上,望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胸口涌动着说不出的暖意,那暖意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的心房。
父亲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轻轻的一拍,像一座坚实的大山,给予他力量:“小子,比你爹强。”
这一刻,王有为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些曾经横亘在面前的质疑与误解,如今都化作了推动项目前进的动力,那动力像一股奔腾的河流,势不可挡。他摸出手机,给小雨发了条消息:“晚上请你吃烧烤,庆祝一下?”
消息刚发出,身后就传来清脆的提示音。转头看去,小雨正对着手机抿嘴偷笑,阳光穿过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那光斑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点缀着他们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