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漆黑流转暗金的菩提令牌，在容珩指尖起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得楚绯几乎喘不过气。
皇家暗卫“夜枭”刚走，无面人尸体上就搜出了指向幕后雇主“菩提”的令牌？巧合得令人心惊。
容珩脸上的玩味笑容也淡去了几分，他仔细端详着令牌上的菩提树纹路，眸色深沉：
“皇家制式。虽然做了伪装，但这暗金的淬炼手法和微雕工艺，是内廷造办处独有的。”
他抬眼看向楚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楚姑娘，你们楚家押送的那批‘镖货’，恐怕不是什么西域秘宝，而是……烫手的山芋，足以动摇国本的那种。”
楚绯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大哥知道护送的究竟是什么吗？
父亲知道吗？
楚家……知道卷入的是何等滔天大祸吗？！
“夜枭出现在此，绝非偶然。”容珩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
“他们清理了无面人，却未深究你我，要么是尚未确定我们的身份，要么……是另有顾忌，或者，另有要务在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绯肩头再度洇开的血色和苍白得透明的脸。
“但无论如何，此地已不可久留，夜枭行事，向来不留活口，宁错杀，不放过，他们很快会回来，进行更彻底的清查。”
他不再那副慵懒戏谑的模样，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黑风岭，你不能去了。”
楚绯猛地抬头，眼中尽是不甘与抗拒：“我必须去！”
那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去送死吗？”容珩打断她，语气冷了下来，
“夜枭既然出现在这片区域，黑风岭那个黑日盟的据点，此刻恐怕早已被盯死，甚至已经被拔除！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上前一步，逼近楚绯，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强撑的伪装：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伤势反复，内力不足三成，一个无面人就险些要了你的命！遇上夜枭，你有几分把握能活下来？死了，还谈何查真相？谈何救你大哥？谈何替你楚家洗刷冤屈？！”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狠狠砸进楚绯心里。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体因愤怒和不甘而微微颤抖，却无法反驳。
容珩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太弱了。
重生并未立刻赋予她前世巅峰的力量，这具身体需要时间成长，而敌人，却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那你说……该如何？”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颤抖和无助。
承认自己的无力，比忍受伤痛更加艰难。
容珩看着她眼中那抹强行压抑的脆弱，眸光微动，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先离开这里。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治好你的伤。”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
“然后，或许该换个思路。既然‘菩提’可能与皇家有关，或许该从……他能调动‘夜枭’的身份入手查起。”
楚绯瞳孔一缩。
能调动皇帝直属暗卫的身份？！这范围小得可怕，也可怕得令人窒息！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声音干涩。
“意味着我们可能在捅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容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疯狂的笑意，“但难道不比你去黑风岭送死有趣得多？”
他不再给她犹豫的时间，伸出手：“此地不宜久留，走。”
楚绯看着他的手，又看向地上那具无面人的尸体和远处夜枭消失的方向。
巨大的危机感和容珩描绘出的那条更危险却可能更接近真相的道路，在她心中激烈交锋。
最终，她猛地一咬牙，并未将手放入他掌心，而是强撑着转身，冷硬道：“带路。”
容珩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也不在意，率先朝着与黑风岭相反的西北方向掠去。
* * *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寂静的林间空地上，空气微微扭曲，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身能吸收光线的黑衣，脸上却不再是纯白面具，而是一张玄铁打造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低头，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以及那枚被容珩“遗漏”在地上的、染血的丝帕——丝帕一角，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微小的北斗七星图案。
他俯身，拾起丝帕，指尖在那玉衡星纹路上轻轻摩挲。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楚绯和容珩离开的方向，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一道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棋局，开始了。”
